他竖起耳朵,对着面前的谢敬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虽说谢敬平日里也是一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类型,但以防万一,他还是悄悄挪到了窗下。
其中一人正在说话:“统领,你是信不过老夫吗?那四人不可留在船上,他们可是实打实的灾星啊!”
陈闲皱了皱眉,忽然想起这个声音的主人来,这不是那个排骨师爷吗?这货妥妥的一肚子坏水,这又是要对付谁了?
等等四个?陈闲点了点自己,又点了点谢敬,在船舱另一道门边,正不停地往屋内探头探脑的克鲁士……还有躺着像是一具尸体一样的煤球,不对,魏东河。
他心头火起,正当这时,吕平波在窗外声音颇为犹豫:“章师爷,你是团里的老人了,如今,咱们人手折损不少,正是用人之际……”
“吕统领!”排骨师爷忽然提高了嗓门。
“是!陈闲,魏东河等四人,临危救难,若是没有他们,咱们这一船的兄弟可就都完了啊,章师爷。”
“哼!都是统领你不曾听我的建议,若是及早回头,我们还需要替黑锋收拾残局?此时早已劫掠了海防空虚的两广一带,回到大东沙了!”
“这……”陈闲一听就知道吕统领又犯了老毛病,耳根子软了,这种性格说得好听点,叫做听得进别人的意见,说得不好听就是没主见,听风就是雨,若是身居高位,更是危险,就像是一只傀儡,被人随意摆弄,要他软就软,要他硬就硬。
“那四人是个祸害!尤其那个陈闲小子,他自称是什么海民,你见过他这般海民吗?还有那个谢敬,功夫可比咱们船上的人都要好上不少啊!更可疑的是那个洋鬼子,统领你怎么就不明白?这家祸与国仇可都撞在一块了啊!”
陈闲一听这位师爷说话就反胃,连带着对不远处摆着的鱼头火锅都提不起什么兴趣,而且心头火起,也不管如何了,一个翻身从窗口翻了出去,稳稳地立在了两人面前。
吕平波和那章师爷也被突然出现的陈闲吓了一跳。
陈闲一伸手,颇为吊儿郎当地向着两人说道:“今天天气好啊,正适合收租子,既然两位已经算定了,要把咱们四个赶下船去,不妨先把欠东河的东西都还个干净吧?”
说着他勾了勾手,一提到魏东河,两人的脸色一下子难看了几分。
得,现在人还躺在里头呢,烧得和个焦炭似的,总不能人前说是救命恩人,人后就一转眼就要把人一伙的都给丢海里喂鱼吧?
“陈小兄弟,不是你想的那样的……章师爷也是为了大局考虑。”
陈闲轻蔑得地看了两人一眼,“大局?什么大局?吕统领也不怕这么做,寒了一众兄弟的心呐,我与众多兄弟们一起出生入死,为了统领,置生死于度外,如今,却换来这么一个结局。统领,你觉得兄弟们会怎么想?”
“今日替你冲锋在前,明日被你丢下海喂鱼?吕统领,章师爷,算盘打得响亮,也莫要让人听到啊。”陈闲到底是动了火气的,你要把人丢下海,丢一个魏东河不就行了,我们三个大活人有手有脚的,真把他们当做泥塑的菩萨了?泥菩萨尚且有三分火气啊。
吕平波刚想要解释一二,远处的水手忽然大喊道:“统领!统领!看到大东沙了!我们快要回家了!”
陈闲一愣,如今的赤马号已经在东海上航行了十几日,渺渺的大海,何处方是他们的归处?他早听说过大东沙,那是白银团世代宿居,休养生息的居所,他看向不远处,一片岛屿已是近在眼前。
可就在这时,一声声惨叫却突然打破了他眼前久违的宁静。
他看到类似于法国大革命时期的断头台似的铡刀,正在半空之中闪着寒光,下头几个披头散发的男人已是被押上了刑场。
他们惨叫着:“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可那些行刑的海盗却没有半点怜悯,随着一声“行刑!”
陈闲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
那几把高高的铡刀瞬间落下,几颗人头咕噜噜地滚落在地,一时之间,竟是尘埃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