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闲知道,沈清霜其实是一个极为纯粹的人,他不慕名利,也没有别的所求,他的一生都在铸炮。
陈闲曾经问过阿贵关于沈清霜的来历,只知道沈清霜是一个工匠世家之子,即便到了如今,仍是有不少亲戚好友在京中任职,负责达官显贵的屋舍建设,可以说是风光一时。
可沈清霜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异类。
他曾经说过,若是摆弄那些奇淫巧技,建再多的斗角飞檐,都不如火器,不如大炮轰鸣。他见证了火器在大明的发展,最后义无反顾地投身到了其中。
沈清霜是一个异类,但在陈闲看来,他是一个先驱,他有一双看破迷雾的双眸。
“我会让大师兄毫无保留地把我们掌握的黑火药配方给你们。”陈闲并没有多话,对于一个聪明人,说多一句话都是浪费。
沈清霜一愣,但很快便释然了下来,他盯着陈闲看了一会儿。
“你还有别的目的。”
在沈清霜看来,陈闲是一个谜一样的少年,这样的人总是包藏祸心,和他们相处并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
他见过太多了,包括那个张疯子。
陈闲没有否认,他说:“我是个小角色,但我有个不算太小的理想。”
陈闲自己有几斤几两他自己很清楚,他既然想要拉起一支队伍,那么一个稳定的大后方将是必须的存在。
蒋老的这座工坊,便是一个最好的存在。
要犀利的枪炮?陈闲知道在大东沙有一片有丰富矿产的海岛,这里锻造的铁器材料都是由那片岛屿所开采,源源不断的铁矿,被工坊加工成各式各样的铁器,可以说,只要有机枢堂存在,那么一切都有可能。
要抢治那些受伤的伤员?在工坊里,从西方传来的药学,和自古传承的中医正在逐渐融合,哪怕这种过程极为缓慢!
火药已经研制成功,可以说,这座工坊已经有了一个一飞冲天的雏形。
陈闲所需要做的,只是将他们纳入手中。
“但还没有到时候。”陈闲继续说道。
但还没有到时候,他不可能驯服这些桀骜的工匠,他们比海盗都要高傲。
“我去过西方,不客气地说,我觉得沈主管你们的铸造工艺很是落后。”陈闲说的同样是实话。
在明朝时期,铸炮多半使用的是一种化整为零的手法,通过将整个大炮的部件拆卸成一个个小的部分,而后再进行拼接,最后合箱浇铸。
这种方式经常会遇上冲芯和漂芯的问题。
当然了铁模铸炮的法子直到鸦片战争时期才正式踏入众人的视野之中。
而当时的西方已经出现了一体化的铸造方式,这种铸造方式,会因为整个造型过程之中没有分型层,所以并无缝隙,表面光滑。除了效率慢之外,就没有别的缺点了。
沈清霜皱着眉头,他家是工匠世家,他所用的技艺却并非古法而是一代代人逐渐摸索出来的技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即便如此,陈闲却一句,很是落后轻飘飘地否定了他们的成果。但他也确实亲手调查过佛郎机大炮,这种炮管确实并无一丝缝隙,而且上面还有复杂的花纹。
陈闲看着他的神色,知道他有几分意动,他伸手从怀里掏出了一本小簿子。
“我将我知道的法子都留在这本小册之中,沈主管若是闲来无事可以翻翻,希望会有些许帮助。”
正当两人说着话的时候,门外却忽然吵吵嚷嚷了起来。几个粗鲁的男声说着话,大喊着:“那个叫陈闲的臭小子,赶紧给爷爷们滚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