藉藉无名的薛寿一直有一个理想。
只是他从未向谁人提起。
理想多半难以实现,这是年幼的薛寿都明白的,再浅显不过的道理。
相较于同船的其他人,他很是寻常。
普通的家境,普通的出身,普通的长相,普通的个头。
和大部分人都一模一样。
像大部分的海盗一样,薛寿同样出生在一个海盗世家之中,同为海盗,比起少东家煊赫的身份来,他则不值一提。
他的祖父和父亲在吕家人手底下办事,是得力的干将。
但这样的干将,几乎比比皆是。
他只见过几次祖父。
那是一个头发花白,但精壮地犹如铁塔一般的汉子,他会大笑着朝着祖母说话,有时候随着船队回乡,他会唱起家乡的民谣。
“阿寿,我们的家在漳州府。”
那时候的祖父笑着揉着他的头,指着远处海峡的一个方向。
祖父不久之后,亦是出海而去,那时候,他跑到码头上,在母亲的陪伴下,小小的他奋力朝着赤马号上的人影招了招手。
不知道祖父看到了没有。
他本想问问祖父,只是祖父此行却是一去不复返了。
那年的赤马号遇上了大明水师的围剿,作为白银海贼团的中兴智囊,哪怕吕强生已经踏入暮年,但仍旧所向披靡。
他在海上搏杀,与众多海盗联手抗击大明水师,无数人在这一趟逃逸之中失去了生命,但同样保住了希望的种子。
只是有些人永远的沉入了水底,不再苏醒。
在海上战死的海狼都要回归大海的怀抱,最后变成水里的神明,保佑着世上还活着的人们。
那是大部分人口中关于亡魂的愿景。
只是,薛寿并不相信。
那时候的祖母躺在床上,紧紧地握着薛寿的手,一行清泪顺着她干巴巴的眼眶流了下来。
祖母那么说着。
彼时的父辈们循着先人们的脚步。
从前的祖先以大海为食粮,他们便巡视海洋以海民为牧羊。
祖父死了,吕强生很快也病故,一个时代静静地落下了帷幕。
其狂飒的时日,不过一二十年。
父亲出了海,而一向温和的母亲则站在远处默默地抹着眼泪。
祖母是与祖父一起来到这座被叫做珊瑚洲的岛屿上的,他们相濡以沫数十年,共同养育了两代人。
祖母的客家话说的很精熟,她年轻时候,是大户人家的下人,那时候祖父尚且在那儿做工。
就像是众人熟悉的桥段一样,两人私定终身而后奔逃出了海。
被吕强生收留开始了这个家族漂泊流浪的一生。
祖母不识字,也不懂什么道理。
好在勤快麻利,很快就在银岛上与祖父站稳了脚跟,这一来二去,便是数十年,直到死去。
只是这一次却不曾等到她的老头子回到她的身旁。
薛寿听着祖母讲话,磕磕绊绊地说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