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鬼暗森林怎么走?”
林格坐在鄂塞河的河堤上钓鱼,身后有人在问路。
谢天谢地,买卖总算上门了。
听声音,问路之人这么的有礼貌,想必又是个有钱的主。
广袤而苦寒的西伯利亚人烟稀少,是流放重犯和异类者,以及经常发生神秘事件的灰暗之地。
鬼暗森林就是其中之一,听说,时常有恶灵在森林中徘徊。
对于本地人,敢去鬼暗森林的人通常有两种,一是活不下去,二是不想活。
自从那片森林上了圣彼得堡的报纸,不怕死的外地人就逐渐多了起来。
他们多是一些远道而来,又不认识路的冒险者。
灵光突发,林格找到了发财的新门路,他坐在去鬼暗森林的必经之路上,专门给冒险者从事带路的活儿。
他很清楚,想要在西伯利亚挣大钱,那太艰难了,除非你是金融寡头,官员,财主,或者是金矿主,木材商等有实力的人,当然,土匪也算。
对林格来说,大买卖离他实在太遥远,他又没正经的一技之长,只能挣点不那么正经的零碎小钱,勉强维持最低限度的生计。
马上就要进入雪季,林格指望着在雪季来临之前最后挣一把,以熬过漫长的冬天。
他抑制着内心的激动,没回头,右手抬起来,指着河对岸道:“过河,再穿过白桦林,然后,你会看见一片沼泽地,记着,不要在新长出的草地上走,过了沼泽地,就可以进入鬼暗森林,沼泽地没幽灵,但相当的危险,随时丧命,需要带路吗,先生,很便宜,两百卢布,两百卢布就可以很安全的过沼泽地,开始您愉快的冒险之旅。”
他需要做出一种姿态,欲擒故纵的姿态,我不是专门骗你口袋里钱的职业带路党,我是为了你的安全而表现出的一种不经意的行为,这样客人更容易上钩。
以往,总是会有人问:真的吗,是真的吗?
林格总是这样回答:是的,我以上帝的名义起誓,当然是真的,那片沼泽地吞噬了九十九个人,先生,你不会想着成为被吞噬的第一百个人吧。
没人喜欢在沼泽地丧命,那不叫冒险,那叫倒霉。
然而,事实上,白桦林后边的那片沼泽地并没什么危险,就是表面上看上去很危险的样子,沼泽地也从来没吞噬过什么人,真正危险要人命的是鬼暗森林。
但林格总是能吓着客人,引诱着客人,他能一环扣一环,让客人乖乖的掏腰包,过了沼泽地,他就不去了,让客人自己进鬼暗森林。
到目前为止,他的拉客率为百分之百,没人愿意在冒险之前,莫名其妙的被淹没在一片不知名的沼泽地。
而且,冒险者他们一般都有钱,也不吝啬,有一次,有个大主顾一下子给了他九百卢布,那是一个普通贫农家一年的收入。
但这次,来人只平和的说了声:谢谢你的诚恳建议,你的鱼竿很漂亮。
随后,就没了声响。
林格有些意外,正想着,身后,响起急促沉重的马蹄声。
那是一名披着黑色斗篷的骑士,骑着一匹黑色的大马在疾驰。
问路之人正在远去。
骑士的斗篷在风中像是有生命的飞舞着,林格想,那是貂皮制成的斗篷吗?
随着骑士的离开,林格心里变得空荡荡的失落,他有种直觉,也许这位老兄就是他今年最后的一位大金主,很可惜,没逮着。
顺着陡峭的河堤往下游走,那里有座没有栏杆的双拱古石桥,桥头上,还有两个骑士在等着他,其中一个骑着一匹白雪一样白的白马,那是一个女骑士。
单调萧瑟的大地上,她的马格外的显眼。
距离太远,加上侧对着林格,女骑士的容貌林格看不清,像是蒙着一层薄纱,在一头乌黑长发的衬托下,她的侧面的轮廓展现出一种极具性感的成熟女性的美。
女骑士朝着林格这个方向望了一下,就一眼,就转过去,林格还是没看清她的脸。
他站直身体,眯着眼,看着他们过桥。
过桥后,三个人排成一条线,白马在前,他们在加速,沿着乡间的道路,经过一座座庄稼收割后留下的巨大麦秆堆,没有任何停顿,进入了整齐茂密的白桦林。
林格站了很久,直到看不见他们的影子,还站着。
凭着带路的经验,林格感觉,这三个不像是冒险者。
他在猜测他们的身份,穿着便装的哥萨克骑兵,骑警,或者是富家取乐子弟.....
地平线上,夕阳已经西沉,阳光洒在白桦林,还有林子边上的村庄,像是涂上了一层金黄的颜料。
从时间算,他们到达森林的时间,就应该天黑时分,他们看上去好像是想在天黑之间进入鬼暗森林。
林格发现了一个怪现象,只要是被他带过路的人,至今没人看见他们从鬼暗森林中出来过。
这几个人能出来吗?
林格正想着,身后有人叫他:“看在上帝的脸上,我终于找到你了!”
这个时候被人打断思绪,尤其是被一个自己立刻想掐死的人中断,林格的火气腾腾直飙。
喊他的人叫维尔金,是他现在的父亲。
他没日没夜的为人带路,抠抠搜搜的总共挣了三千卢布(俄罗斯货币)。
这些钱,对他来说是很大一笔钱,他做梦都在笑。
他打算用这些作为自己的原始资金,从最小买卖开始做起,他都想好了,从贩卖兽皮开始,西伯利亚虽然穷,却盛产兽皮,听说,外边的贵妇人特喜欢狐狸皮,貂皮。
然而,他省吃俭用好不容易攒下的三千元,藏在一个他认为神也找不到的绝秘地方。最后还是被人偷走。
而偷钱的人,就是维尔金。
“说完了----滚。”
维尔金赶的很急,他的额头有一层密密的汗水,呼吸很急促,像是肺里边塞着一大团烂棉絮、
“默宁今晚不在家,去镇子了,就剩下他的妻子,机会难得,你知道该怎么做,守在这里帮别人带路那是最愚蠢的法子。”
林格将头上破草帽摘下来,狠狠扔进了齐腰高的芦苇荡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