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家硕大的宅院,坐落在杭州有名的清河街上。在整个杭州,除了有胡雪岩那片有山有水的巨大院落,他们熊家的老宅,也是清朝鼎盛时期留下的宝贵建筑遗产,那时也是熊家生意做得最好的时候。到了民国初期,熊家的生意随着社会的动荡凋零下来,最近又有了新的起色,重新撑起杭州这个丝绸之都的半壁江山。
孙正良把车停在熊家宅院大门前,孙正良说:“你家这大宅子真心不错,但跟蔡家的古宅还是差点,当然,这就不错了,全杭州也没几个这样的宅子,有钱买豪宅古宅,这是近年来流行的趋势啊,老同学,我真是羡慕你。”
熊岳不知道蔡家是何方神圣,杭州他离开八年,即使过去在杭州读书的时候,对杭州的大户人家了解的也不是很多,心思都放在国家的危亡上面,但国军的接收大员到处抢一些名宅,熊岳却是知道的。
熊伟和熊杰两个妹妹早已经到了家,站在门前的台阶上,恭候着离家八年重归故里的熊岳,家里二十几个佣人,也都站成两排,微微鞠躬,迎接熊家大公子,熊岳本想上前加以阻止,身边站着的孙正良一边观察着熊岳的动静,一边向着漂亮的熊伟飞媚眼。熊伟装做看不见的样子,眼睛喜滋滋地盯着走进大门的哥哥。小妹熊杰上前一步拉着熊岳的胳膊说:“快进去啊,咱爸妈都等着你呢,你是不是应该先拜祖啊。”
跨进大门,就听到一阵既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从大堂里传来:“岳儿,真的是你吗岳儿?”
这是妈妈的声音,熊岳的心里一阵激动,大步向前走几步,跨进大堂的门口,扑通一声,跪在妈妈的面前。
公孙傲梅刚过四十岁,十六岁不到就嫁到熊家,此前是杭州城一个有名士绅的女儿,不仅知书达理,而且音韵戏曲无所不会,长相俏丽,举止典雅,虽然已步入中年,但眉眼之间依然显得顾盼动人。看到离别八年,终于归来的唯一儿子,眼里不觉得就流出了泪水。
熊岳的父亲熊楚天,只娶了公孙傲梅这一房老婆,甚至在外也没有养任何小妾,这跟熊家祖上对男人的要求很有关系,但也跟公孙傲梅时时处处以大家闺秀修身自己,白天尊贵高雅,晚上尽展娇媚有关,熊楚天不讨小老婆,也是对公孙傲梅这个名满杭州城的读书人家女儿表示尊重。
熊岳说了一句:“妈妈,恕孩儿不孝,这些年来身体可好?”
公孙傲梅抹着眼睛,真是喜极而泣,又是埋怨,又是疼爱的说:“我说岳儿,你的眼里还有我这个当娘的吗?你一走就是八年,虽然战火相隔,总得总得想方设法给家里报个平安吧?可你倒好,回家之前才突然发了个电报,也才知道你还活着,你不知道这些年当娘的是怎么惦记着你吗?”
熊岳没法说无数年轻才俊,为了革命,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离开家乡,从此音讯杳然,甚至永远都失去下落。如果这次不是他身负使命回到家乡,还不知道他能不能活着回来,要奋斗就会有牺牲,从国民革命开始,恍惚20年过去,有太多的人抛头颅洒热血,不是死在疆场上,就是死在刑场上,他好歹还能回到家乡拜望父母双亲。
妈妈眼角有些细碎的鱼尾纹,跟熊岳离家出走时的样子已然是大不一样,熊岳心有感伤,说:“妈妈,恕孩儿不孝,这次回来我就不走了,每天环绕在妈妈身边。”
公孙傲梅轻轻抚摸着熊岳的脸,说:“好哇,妈妈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熊岳说:“妈妈,爸爸的身体好吧?”
熊岳的话音刚落,突然,从身后传来一阵深沉而又严厉的暴喝:“该死的东西,你还知道回来?这么多年来你音讯杳然,你到底在干什么?”
熊岳的身子一阵轻轻的哆嗦,赶紧起身,向父亲大人深深的鞠躬,说:“父亲,我在帝国大学学了五年,又在东京的川野医院做了两年见习,一年多前回到了东北。彼时我来信向父母大人说了我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