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掌柜的一点头,心想这样便宜的买卖,哪里会错过。
引了进来。
等长袍人坐定,掏出一块抚尺来。
一敲。
“功名二臣六部,道德八观九州。青凉涂苏胡幽,且问鹿死谁手。青史几行名姓,北邙无数荒丘。到头不过土一抔,说甚龙争虎斗。”
喝粗茶的穷哈哈们一愣。
忽而满堂喝彩。
这阙词精彩极了,虽听不大懂,但仿佛自有一番豪气。
魏可染笑了一下,收了收嗓子。
“第一次讲,还请担待。”
“不打紧!”
“担待担待,我是第一次听。”
“哈哈哈。”
魏可染笑着点了点头,抚了抚长凳,开始说起了书。
“讲的是本新话,想必都没听过,这段书说起来,正是咱们镇江一位有名的人物,是在十几年前......”
魏可染模样标志俊俏,声音又好听,说的虽有些地方诸人听不明白,但听个大概是没问题。
这段书不长,讲的是富贾张油鼠,如何发迹的事情,先是如何上山为匪,烧杀抢掠,而后联合知县诈骗粮的事情,故事讲的巧妙,半真半假,让人听得深信不疑,仿佛真有其事,对这只油鼠,咬牙切齿。
而后,魏可染一敲抚尺。
“这关了粮行,将粮一卖,立刻赚了金银满钵,满宅铺满了金子,这张油鼠便又去吃喝,叫了几十婢女候着,轮流上菜,直吃了三十道,这才打了个嗝,叫道‘三分饱!且来上菜’,直吃得鸡犬伤心,猪狗落泪,这不算完,他最喜饮人腹油,每每用完餐,都令人去招来肥婆子——前文咱们说过,便是在人伢子市买来的少女,生养胖了,再割开肚腩,扼住鲜血,痛饮人油,只把二百斤喝成了一百斤,这才舒坦......这段书,便算完了。”
众人竖起耳朵,这书听得不对啊。
这正是到了大侠出场,惩奸除恶的时候,怎么这就完了。
不是,且听下回分解?
而是书讲完了?
“先生,这就完了?”
魏可染喝了口茶,润了润喉咙。
站起身来,一笑,收了抚尺。
“嗯,讲完了。”
说完,转身就走。
门外。
月明星稀,已入春夜。
魏可染走到镇江帮,低眉写字。
余春猫就在身旁,边吃瓜子,边看着。
没一会儿,一把瓜子吃光了。
就听见魏可染略显沙哑的嗓音。
“余姑娘,改完了。”
第二日一早,满城茶馆都有说书先生念着镇场词。
“功名二臣六部,道德八观九州。青凉涂苏胡幽,笑问鹿死谁手。青史几行名姓,北邙无数荒丘。到头不过土一抔,又说甚龙争虎斗。”
也都是讲到那里,戛然而止。
镇江毗邻幽州,又是个商贸之地,人口颇多,少不得要歇脚喝茶。
如此一来,这段残书传到了大半个幽州。
这书若是全书,说不得引不起这般轰动,妙就妙在这书是个残本,讲到这里,让人恨死这张油鼠,又没办法,只得在心中念叨着,越念越想,就像悲情剧一般,明知会哭,还想去看。
这书第二天,便出了下文,乃是朝廷派下大臣,斩了油鼠,碎尸万段,散了家财。
只不过是镇江一个秀才胡闹,狗尾续貂,与前文大相径庭,让人听着,实在是不舒服,就连对的镇场词,也相差甚远,有如云泥。
又过了一日,接连出了三个版本的续文,只不过总差点滋味。
这片词也在幽州打出了名堂,不少墨客专往茶馆,就为听这一段故事,听这一阙镇场词。
只不过,没有对的太工整的。
直到了第三日下午,有个年轻先生,带着一个瞎子刀客,在幽州外的一处小茶馆,对了一段镇场词来。
“豪杰莫问后事,渔樵一曲高歌。乌飞兔走疾如梭,眨眼风惊雨过。妙笔龙韬虎略,大将策马横戈。八方逐鹿谁抗鼎,且看某收因结果。”
这一阙词讲完,那书生气势凌人,嚣张无比,满座皆惊。
而后,那年轻先生便不再讲,只是笑着等。
又坐了片刻,便来了一些人,低声将这书生请走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