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木子满意地点点头,仰倒在沙发上,伸直双手打了个舒服的哈欠,顺便舔掉了嘴角的薯片残渣。
【姨妈保佑不挂科】:……为什么我总有一种跟堕落肥宅聊天的错觉?!你的生活态度就不能积极一些嘛!哼哼,当然了,本小姐可是立志成为S级女武神的天才,我的野心一般人理解不了也正常啦。
张木子抚住额头。
这过分昂扬自信的话语是一道灿烂到刺眼的阳光,让甘于堕落的黑暗生物全身上下都发出了被曝晒的滋滋声。
张木子觉得自己像一条被摆上铁板灼烤的咸鱼。
【可乐仓鼠小姐】:呦,小姑娘很厉害嘛?不过看你的名字,喂等等,你不会在学院里还经常挂科吧?
对面忽然沉默了。好似小孩得意炫耀的泡泡糖在小伙伴面前砰的炸开,糊了自己满脸的同时,也让场面一度陷入尴尬的安静。
张木子抽抽嘴角,心说孩子就算我猜中了你也不能就这样不出声默认吧!
不过她手上却没停,键盘声噼啪作响。
【可乐仓鼠小姐】:不是吧!难道我猜中了?不可能不可能,B级女武神理论考试都能挂科?这是哪里来的单细胞生物嘛?!
【姨妈保佑不挂科】:啰嗦!女,女武神的事,能叫挂科吗?!
……所以这个笨蛋就这样承认了啊!张木子好像看到了屏幕对面的女孩满脸羞红的恼怒模样。她扳了扳手指,欣慰地笑了。
【可乐仓鼠小姐】:你好啊,草履虫。
【姨妈保佑不挂科】:不许这么说啊你!我,我实战考试可是年级第二!只比班长稍微差了一点点……
【可乐仓鼠小姐】:你好啊,战斗力强大的草履虫。
【姨妈保佑不挂科】:我,我们家族的人不需要什么乱七八糟的知识理论!只要有一腔热血,什么困难都可以打败的!
【可乐仓鼠小姐】:你好,战斗力强大的热血家族草履虫。
【姨妈保佑不挂科】:你你你!!一直嘲讽别人什么的……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前辈啊!!
前辈?张木子嘴角的笑容突然有些凝固,她窝在沙发里扭动下身子,有些发愣,手指下意识的敲打起空格键。
等等,这真是,那么熟悉而陌生的称呼。
熟悉,是因为那个软软糯糯的嗓音好像还在耳边回荡着,说陌生,恐怕是因为过去了太久。
回忆是年久失修的水闸,总是波澜不惊,却往往在不经意的抬眼中轰然洞开,波涛万顷。
张木子想起女孩在病床上的微笑,笑脸苍白。而她怒气冲冲扔下薰衣草花束和水果篮,恶狼一样扑在白衣女孩身上,狠狠地揉捏她婴儿肥的脸蛋,大声质问她让自己受伤的理由。
女孩软软地挣扎,一边笑着喊痛痛痛,一边让张木子放手。然后女孩用小手揉了揉眼角,声音一如既往的浅淡温柔。她问了个奇怪的问题,说木子你看过霹雳布袋戏嘛?
张木子懵了一脸,不过很快反应过来,给了她小脑袋一巴掌让她别转移话题。
女孩就缩了缩脑袋,笑得很开心,说木子,你知道霹雳中的一个主角有很神奇的能力吗?每次武林动乱出现新的大反派,力不能敌的主角总要找上一位位退隐江湖的大佬帮忙,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尊敬地喊他们前辈请他们出山。可不知道为什么,不管大佬们多强多牛,被喊前辈的人永远难逃一死,从来以悲剧落幕。这就是赫赫有名的前辈咒啊。
然后张木子就伸手拉扯她手感极好的小圆脸,凶神恶煞地说让你别转移话题你听不懂嘛。
可这一次女孩没笑也没喊痛,她只是轻轻地拍开木子的手,小脸认真,说放心吧木子,你是队长,是我的前辈,而我就是那个命硬的主角,怎么受伤都死不了的,因为我对你下了恶毒的前辈咒啊。
女孩冲着木子眨眨眼,阳光在病房洁白的瓷砖地面上拖出优美的半圆。空气里隐约弥漫着紫色薰衣草的清香。
您可要认真小心地活下去哦,前辈。在这个崩坏的世界。女孩低声地呢喃,捧过张木子的脸。
她用白洁的额头抵住张木子的额头,轻轻抚摸她柔顺的披肩短发。那过分明亮的双眼让张木子心头微颤,尴尬地侧过了头。
岁月静好,窗外的老树满脸春意盎然,连飞过的鸟都显得很大只。
不过现在想来真是谎话连篇呢,那个鬼丫头。张木子在沙发上翻了个身,托着脑袋发呆。有时候她也会想,如果真有什么前辈咒好像也不错啊,那样只要我这个前辈努力不退场落幕,你这个笨蛋主角大概可以一直留在舞台上取悦观众喽。
只可惜人生从来不是布袋戏。循着剧本念台词,在操偶师手里翩翩起舞。
张木子揉了揉微微发痛的脑袋,打字板上的一句“你这笨蛋死小孩”却始终没敲下回车发送出去。
她有些出神地一下一下按着退格键,想随便胡说八道点什么应付过去。然而窗外忽然亮起灯光,一道划破长夜的刺耳鸣笛差点把她惊得滚下沙发。
警钟长鸣,急促高昂,那明显是带着警示与危险意味的巨型感叹号,响彻在长空市的夜空。
哪怕不懂其含义,这也是一种旨在刺激神经、激发你肾上腺素的音波信号。它几乎是紧贴着你的脸,对着你的耳朵大吼危险危险,恨不得将它的恐惧与挣扎拼命揉碎然后塞进你的脑袋。
“什什什,什么东西?”张木子愣神了半秒,第一反应是低头掏手机,然后她猛地怔住,像是意识到了什么。
她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跑向窗户,途中踢翻了两个泡面碗和半罐速溶咖啡。
她将厚实的窗帘“哗”地一声拉开,跃入眼前的是夜雨连绵,和灼烧世界的崩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