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们点时间告别,然后你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ICU一般不会让家属长时间探望,尤其是一群家属一起去,但是规矩不外乎人情嘛,因此在郑亦樾的协调下,医院方面也开了方便之门,放他们一起进去,见曾续峰最后一面。
郑亦樾在得到家属的同意后,对比曾续峰的血型,通知红十字会开始联系等待名单上最上方的人员,进行配型,如果没有意外,明天清晨便可以摘取器官,准备移植。
老两口哭得不能自已,老太太尤其不相信,明明儿子就像睡着了一样,是对她的呼喊没有任何反应,可是一个能呼吸,只是睡着的人,为什么就没得救了呢?
她想再闹,被老头子及时阻止,只得扑到老伴怀里,失声痛哭。其实说到底,无论她对别人如何,她对儿子,绝对是真爱,此时此刻,她也不过是个失独的老人而已。
陆玫拿出事先准备好的湿巾,安安静静地为曾续峰擦了脸,摸着温热的脸,看着熟悉的面孔,她努力不让自已哭出来。
“家里有我呢,你放心地走吧。谢谢你爱了我这么多年,如果有来生,你记得等我。”他曾经说过,要爱自已一辈子的,他做到了。
等家属该说的说完,退出去以后,主治医生再一次为曾续峰做评估。
脑电反应仍然没有,情况没有改观,诊断结论仍然是脑死亡。
曾续峰陷入不可逆转的脑死亡已经超过四十八小时了,这个结论基本可以下定论,有变数的可能不大了。
当然,只要不到摘取器官的那一刻,他们会一直监测状态,医学上也不是没有过,被判定为脑死亡的病人,在移除呼吸机时突然恢复自主呼吸,脑电反应又再次出现的现象。
一般医生都把它称为奇迹,因为发生的可能性太低,全世界范围内一年也找不出几例来。
大脑这个器官,人类研究的时日尚短,再加上它构造精巧,功能高度分化,每个人的情况都不一样,有的时候是没有办法用医学常理来推断的。
再低的概率,只要有可能发生,他们做医生的,就必须得当成必然发生的结果去努力,一次又一次检测,也是对生命的负责。
这一夜,很多人彻夜难眠,其中就包括陆玫一家,以及郑亦樾。
他们一直呆坐在ICU外,拒绝离开,郑亦樾顶着晕乎乎的脑袋,喝下今天的第七杯咖啡,舍命陪君子。
四十多个小时没睡觉有多酸爽,只有试过的人才知道。
“他会不会变得很难看?”陆玫没有参与过器官摘取,她的资历还浅,因此很害怕,万一能用的器官都摘走了,人的肚子不是陷进去了,看上去得多怪异。
“放心吧,摘取完成后,医生会放入填充物,仔细缝合的,他不会与现在有任何区别,就像真的睡着了一样。”郑亦樾让陆玫靠在她肩膀上,尽量能舒服些。
“我儿子还那么小,他不理解什么叫死亡,这几天一直哭着叫着要爸爸。可是我却不敢带他来看他爸最后一眼,生怕吓到他。”
“他再长大些就会明白了。他还有你的,会没事的。”
“你是不是见识过很多这种事?我该怎么做?”
“你现在就做得很好,别害怕,这个家还得靠你撑着呢。”
黎明早晚都会来,陆玫红着眼睛看曾续峰被从ICU推出来,一家人围上去,跟着往手术室走,直到被医护人员拦住,再无法前进一步。
她哭倒在地上,比她婆婆还要伤心,郑亦樾扶都扶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