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倒吸一口气,最震惊的害怕他们两个大男人,孟江离和元城面面相觑,谁也没想到一个弱女子会走到这一步。
反观吴若,她表情一直淡淡的,看不出是喜是悲,一双寒冰幽深的眸子里仿佛永远结着薄薄的冰晶,让人看不透猜不透。
王寡妇的泪水流到嘴角,眼泪干涸,脸上的妆晕开黏在脸上,眼妆丝丝晕散,脸蛋越来越恐怖。
她再次哽咽,拼命忍住泪水,吸了吸鼻子,疲惫地回“是啊,去了,去了那个地方。我还以为你不知道。”
双双依旧没说话,王寡妇继续说“当时我就站在楼外,排排彩色灯笼在寒风摇摇摆摆,真漂亮。楼上的姑娘穿着薄薄的轻纱在上面挥舞胳膊,招呼过路男子上来。可是天太冷了,又是后半夜,街上基本上没人,只有几个做生意喝醉酒准备回家的。一个醉汉把我撞到了,可能是我站在那儿太久了,以为我是柱子。他就骚扰我,想拉我一起走,一开始不肯,后来他塞了一袋银子,沉甸甸的,暖乎乎的,好久没拿过这么重的银子,可以够我们娘儿俩过了冬天。本来拿钱就要跑,可是对方力气大,把我手紧紧拽着,怎么都挣不开”
“够了!”双双忽然呵斥一句,语气有些波动,“我不想听。”
王寡妇转头看着瓶子,慢慢说着“好,娘亲不说了。”
气氛有些低沉,孟江离轻轻叹气,看向王寡妇时,双眼皆是同情,对她也有很大该观。
元城背过身,面对墙壁闭着眼不忍再看,神态尽显心痛惋惜和无可奈何。
吴若问手中瓶子,“接下来还想让你娘死么?”
瓶子声音依然倔强,恨意不减反重,“让她死。”
听此一言,王寡妇心中悲痛,眼泪一下子下来,原本止住的泪水再也停不住,渐渐哭出声来。
双双开始说话,句句皆是痛苦和憎恨,“哭什么,哭有用么?当时为什么不让我死,死了就干净了,何至于让我痛苦多年,你呢也可以早就嫁进富贵人家,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么?”
声声质问敲打王寡妇的心脏,让她心痛不已。
烛火在房间里轻轻摇曳,房梁上的大红花松散落在地上,发出轻轻声响,原本美丽的样子变成一堆乱布。地上的鲜血渐渐晕散开,从齐更海的额头慢慢地流动。
“他死了么?”孟江离推推身侧之人,问他。
元城探了鼻息,松了一口气,冲他摇摇头。
这边,王寡妇早就不在乎齐更海死活,目光落到大红乱布上,自说自话,神情悲怆,“活着怎么就那么难”
瓶子里的声音未改语气,仍说“快去死好么!”
元城有些看不下去,道“王双双,她毕竟是你母亲。”
瓶子里又是低低的冷笑,言辞尖酸刻薄,“母亲,我说了她不配。五岁时发烧死掉就好了,要我活着是为了什么。”
“为人父母,自然一切为了孩子着想,你娘亲为你牺牲到比如地步,可以适当收敛了。”元城依旧是高高在上的神明派头,他觉得对就是对,一切按照伦理纲常惯例来办。
吴若在心中轻轻叹气,此人还是如此冥顽不灵。
王双双说“大人,让她死了吧,我已经不想再多说什么。”
王寡妇听到这一句,忽然悲恸低头哭泣,众人还想说些什么,就在这一刹那,她爬起来直往柱子上撞。
撞了一下,没撞到柱子,反而是撞到结结实实的上,是孟江离挺身而出用自己的胸膛挨了这一下。
“啊”他低呼一声,捂着胸口蹲下身子,疼得他面目狰狞。
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王寡妇哭喊“你拦着我干什么,让我死了算了。”说着又要撞墙。
元城赶紧过去拉住,对教唆自己母亲自杀的王双双,说“王双双,你何至于此?”
双双没有说话。
吴若仿佛局外人,看戏一般注视大家,明明这一切都是她引起的,现场最淡定的反而是她。
孟江离抬头看她,“美人儿,你让她们母女二人好好把话说清楚,一下是女儿有怨,一下又是当娘的不易,这让我们旁观者无法站边啊。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说着,龇牙咧嘴站起身,胸口一阵一阵抽搐的疼。
吴若轻轻挑眉,示意他过来坐下。
孟江离有些高兴,把凳子搬到她边上,厚颜无耻说“就知道你还在乎我。”
吴若轻松一笑,把瓶子放在桌上,说“你有什么怨气,今天都撒了吧。她死了以后就没有机会听你说了,一股怨气不说,谁也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
吴若这句话的确很有道理,瓶子里暂时没声音,应该是为这句话沉思着。
王寡妇这边也停下来,元城身上本就没什么法力,这样一来,仅存的一两成又散了
王寡妇说“双双,你有什么话要说就说吧,这么多年我也没好好听你说话,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我承认亏欠你。现在为娘愿意听你说,到时候你要我死,我就死。”说到这里,她整个颓唐衰弱跌在地上,再无力气挣扎。
元城庆幸她不动,松开手跑到一边,看到孟江离已经站到吴若身边,微微惊讶二人关系如此之好,自己挑了个角落看着。
瓶子里终于有了回复,“好。”
简简单单的一句就代表她愿意交流,事情可能就会明朗些。
她说“五岁发烧的那一年,我记不太清,可是有件事脑子里记得很清楚。你回来时候身上一股酒气,脖子上还有伤,我喝着药迷迷糊糊中听到有人说话,是李婶儿,这个女儿嘴巴最大,眼睛毒辣,我知道的事都是她说的。她问我,你这几天去哪儿了,药从哪里来的。我自然不知,也没回答。可是几天后,巷子里就有传闻了。我跑出去和小朋友玩儿,他们朝我吐口水,骂我贱货,王胖骂我是烂货,全家都是烂货,他老爹看到你和一个男人进去了。所以啊,我不再是清贫之家的女儿,而是暗娼的贱货。”说到最后一句,她咬牙切齿,饱含愤怒和痛苦。
王寡妇无法回答,呆呆看着瓶子,忍住眼泪,嘴角紧紧抿着,生怕一放松又哭出来。
“今年我十二了,七年了,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七年两千多个日子,院里的男人来了四五百次。原本我还数着,数到两百我就累了,麻木了。你爱怎样就怎样吧。还记得每次来都带零嘴儿的刘阿三吧?这个人最恶心,以为带些糖果就能随意下手。有时候你在家会安分些,不在家他会过来,只有我一个人。”双双停顿了一下,话语微微有些波动,哽咽着,悲哀地说“这事你是知道的吧,所以知道我大肚子后,才会拼命想打死我,你骂我贱,你何尝不是?”
字字句句没有控诉,较为平淡的讲述让人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