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记得黄剑到我们医院说的第一句话,我只能编一个谎言安慰他,我们医院的医生也患癌。学医的人,不管面对什么疾病,都不应该恐惧,令我们自己感觉难受的只是,我们既是医生也是病人家属的时候,再多安慰也枉然。人心肉做,请允许医生悲伤难过,吸烟的时候,我总是希望得到一点放松,哪怕是假的。
而事情发展到现在,黄剑不喜欢谈及他父亲的病,如果我不问,他不会主动说。他父亲患癌,早已给他留下一些阴影。影响谈恋爱,老人家想不开喝农药自尽。
患癌人病人,内心有着各自的想法。未必是因为没钱才去找中药,好的中药也许不用多也不必贵,对症才是根本。
黄剑自己学中医,他父亲不见得有多信任他的医术,如果信任何必手术,我记得他父亲抱怨过:
“如果他那中医水平能治我的病,何必让我跑你们医院把肛门都切没了。”
治病,可能不是一次手术就能解决干净,也不可能是一副中药就能治好。病人和医生理解的概念不在一个水平线上,分歧矛盾难免。
黄剑说过:“我已不再邮寄中药回去反正寄了也不吃,他不相信中药这东西有用。”
不相信儿子的医术,却相信道听途说的草药医生,效果神奇,口碑好得出奇。黄剑在我面前表示过无奈,我安慰过他,近处都是狗屎,远处才是风景。
黄剑问过我:“我把我爹送进你们医院做手术是不是做错了?”
手术已经做了过去那么久,那一次手术花费,是黄剑第一次花那么多钱。黄剑尽力了,做了他应该做的。麻药生效,老人家以为只是个简单的手术,术前的解释黄剑都懂,但选择了不完全解释,他父亲如果早知道肛门都没了,肯定会拒绝。
在黄剑眼里,他只想找办法让父亲与恶性肿瘤分离,让父亲活着。往后的日子里,他父亲总是抱怨,不应该就这么切了。应该还有更好的治疗办法,比如神奇的老草药医生。不费钱还能保你完好无损,能不能治好,看缘分。随缘,不怪老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