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桻背脸不动,多年来随手照顾她早已成了习惯。
林雪崚只好将那长衫围紧,昏昏睡去。半夜无缘无故,蓦然睁开双眼,不知是醒是梦。
漆黑的山谷中伸手不见五指,远远近近回响着空旷的水声,有两点萤火般的绿光飘移过来,伴着轻微的鼻息,是夜猎的云豹在旁边途经而过。
林雪崚警惕不动,两人白天见过高树上的云豹,比金钱豹和雪豹略小,炯眼粗尾,锋齿巨爪,虽然凶猛矫健,但只捕食小动物,并不袭人。
清醒些后,双眼渐渐能在黑夜中看远,谷顶狭长的星空高不可及,诡异的静谧中传来扑簌簌的轻响,仿佛几万面小鼓在远处敲拍,伴着这簌簌响动,星空中突然冒出一股黑烟,一转眼,黑烟旋腾扭转,滚涌而下,潮水般冲进山谷,腥气嘈杂,挤满了狭长的空间。
叶桻伸手将雪崚身上盖着的长衫拉起,遮住她的头脸,自己双掌撑壁,象一顶帐篷般将她罩住,低声道:“一群蝙蝠,脏得很。”
林雪崚听见万翅扑振,尖叫起伏,将山谷搅得沸腾,不难想象那一张张阔耳尖牙的狰狞面孔。
蝙蝠大军过后,叶桻撤手四看,又有好几拨鸟雀惊叫飞过,羽毛飘落谷底,然后恢复了一片死静。
林雪崚皱眉,不知这些蝙蝠飞鸟慌慌张张的在躲什么?正想着,谷顶瞬间一黑,电光石火,再凝眼时,还是方才狭长的星空,什么也没变。
“师兄,你看见了么?那是什么东西?”
叶桻不语,半晌道:“你睡吧。”
长夜漫漫,凌晨的阳光照不到谷底,只点亮了半腰的雾霭。两人清早在山涧里洗了脸,胡乱吃些干粮,只要穿出这槽谷,再攀一座叫做铜岭的山,应该就能看到石姮峰了。
他们打起精神,轻身踏行,步法灵健,赶在正午之前登上铜岭。
二人站在岭上居高眺望,只见粉云如海,鳞次的峰峦象一道道宽阔的屏风,近处的是泼墨屏,远处的是浮纱屏,渐薄渐淡,排至天边。
在这明粉色的云海群峰之中,独有一座山孤俏而立,象极了一个侧站的女子,仔细看,发髻、脸颊、脖颈、肩膀栩栩逼真,一束幽蓝瀑布自这孤峰高处的岩石上凌空挂下,正是仰首而泣的仙娥流淌了千年仍未枯竭的眼泪。
林雪崚看着这绮丽而伤心的风景,不禁戚戚,你在哭什么?因为回不到仙庭了?还是因为你思慕的天神遗弃了你?
叶桻见她发愣,掸了掸手,“走吧。”
这座貌似已在跟前的石姮峰却不那么容易接近,两人迂回了好一阵才行至峰底。峰基如铺开的裙摆,外缘坡浅,越往上越陡,自仙娥膝盖以上就是垂直的绝壁。
姮泪瀑分为三截,从脸至腰是四方不依的凌空飞瀑,从腰至膝是裙上垂带般的贴山直瀑,膝下变为百褶舒散的扇形流瀑。
两人登至膝盖处向上细看,绝壁上没有近期钉凿攀援过的迹象,若此地真是鬼醉蓝的唯一出处,难道采花人有什么奇异手段?
既然来了,上去看看再说。两人轻功出众,只需最轻细的绳索略加凿固,上下时辅助即可。
叶桻负绳先上,每攀四五丈凿一个钉子,林雪崚小心翼翼随行在下,两人越爬越高。
登至仙娥腰间,笔直空坠的姮泪在此遇阻逗留,冲出一个贝壳形的碧蓝小潭。两人坐在潭边岩石上休息,俯瞰山脚已觉遥遥,刚才飘拂仙娥腰间的淡粉云雾此刻环绕在身周脚下,好似触手可掬的轻软纱罗。
可是登至此处,一棵鬼醉蓝也没见到。林雪崚仰头向上看,脖子都酸了,才发现仙娥下巴至脖颈间的凹处似有一株小树,除此之外,瀑布左近并没其它树木生长,难道鬼醉蓝仅剩下一棵?
两人继续攀登,到了仙娥肩胛下方,六捆绳索全已用尽,小树还在数丈之外,已能看到钩状的叶子和稀稀拉拉的白色小花,叶桻道:“就是这一棵了。”
林雪崚仰身探看,“我上去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