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宿使者见箭石无功,喝声:“撒网!”
公孙灏仰头一看,数张大网顷刻到了头顶,他令船队散向两边,有些沄瑁舟闪避不及,被罩在网中,行动受困。
公孙灏并不慌乱,轻桨一点,身下的沄瑁舟飞鱼一般逆流折回船队。
“冯桀,带人破网!周越,分二十条船跟我破绊龙索,你来调遣剩下的船,让连统领压住山上的人!”
他来去如风,率领二十条沄瑁舟,再度冲向绊龙索。
江粼月凝目看去,公孙灏一马当先,顺流飞滑,贴水加速五六丈之后,身下的沄瑁舟擦离水面,在空中平掠,轻飘飘如出海飞鳐,一举越过出水九尺的绊龙索。
守在河心礁上的尾火部看得瞠目结舌,数箭齐发,连抛七八条飞锚索链,要将飞鳐捉下。
江粼月扬眉,“弄桨之技,履水坛可比七江会高明得多。”
公孙灏桨舞如风,迎面挥击,沄瑁舟终于被一条飞锚死死钩住,落回水面,他一时脱解不开,立身船上,防守自护。
尾随他的二十名桨手大多不如他功力精湛,顺利越索的沄瑁舟只有八九条,余者或用木桨在绊龙索上点撑,或者提舟而跃,速度一慢,便躲不过密集飞至的箭雨。
公孙灏眼看身后中箭的桨手连呼喊都来不及,便噗通噗通坠入水中,当务之急是要扫除河心礁上的尾火部。
他一声呼喝,带领越过索的桨手踏水攻礁。
江粼月见攻礁的人并不多,一时无虑,挪目眺望后趾涧,山崖上的房日部不知为何攻势疲软。
原来履水坛半数沄瑁舟上都伏有羿射坛精弩营的射手,精弩营统领名叫连七,幼时曾患眼疾,失明到了十岁才在太白宫治愈,复明后视力模糊,可听力精纯,盲射之技无人能敌。
房宿使者不停发令吆喝,连七在一片暴雨激战的杂乱中,听出山上伏击者的头目身在何处,他从怀中摸出一枚小小的黑色铁胆,镶在弩箭头上,抬弩一扣,那弩箭又狠又准的飞向山崖高处。
房宿使者只觉眉心一凉,缩头躲进防垒,弩箭射在身后的石壁上,箭尖上的铁胆触壁而暴,“啪”的一声弹出无数锐利的铁刺,房宿使者脑后、颈背中刺无数,登时倒地不醒。
房日部失了头领,两名副使手忙脚乱。铁胆是太白宫工锻坊季隐常的精心之作,名叫“散豪胆”,只要以足够的快速和力道碰击铁壳,散豪胆就会崩裂暴射。
身在河面位处劣势的精弩营,此刻一举扳成上风,用散豪胆压得房日部抬不起头。
江粼月见状,吩咐角宿使者:“给亢金部发令。”
角宿使者射出响箭,箭上带哨,发出三声急促长音。
远在鱼源水洞的亢宿使者听到信号,立即率领亢金部划船出洞,顺水而下。
周越奉公孙灏之令,在后趾涧调遣沄瑁舟,发现背后上游突然有一排木船来攻,与山上的人呈夹击之势。
冯桀还在领人破网,仍有不少沄瑁舟尚未脱困。
周越点桨一纵,到队尾一声喝令,左右三十条沄瑁舟一字排开,舟上弩手面对攻来的木船,上百弩箭飚射而出。
谁知亢金部的木船毫无受阻的迹象,周越在暴雨中使劲抹了抹脸,那些木船竟似空船,不见有人操舟,鬼船一般。
周越暗吃一惊,“不好,人在水下!变队闪避!”
亢金部对后趾涧水情实在太熟,闭着眼也知道哪儿急哪儿缓,哪儿有旋流,哪儿有暗礁,他们扒在船尾,隐身水中,以自己的身体为舵,控制方向,借顺流之力随船漂至,一口气冲向沄瑁舟防线。
等到了近前,扒在船尾的亢金部水匪们一跃而起,持剑跳上船,与沄瑁舟接舷厮杀。
青龙寨的木船比沄瑁舟沉重许多,横冲直撞,来不及闪让的沄瑁舟被撞翻了一半,防线破出几个豁口。
木船虽大,却一点也不蠢笨,水匪们靠此吃饭,一手是桨,一手是剑,劈杀钻闪,甚是骁勇。
青龙寨虽懒,水中船阵还是反复操练过的,看似无序的冲撞,实则彼此配合,进退默契。
江粼月在高处远观,后趾涧河面暴雨开花,烈如滚沸,交刃呐喊之声借着雨势,更显密集。
亢金部如顽猛的黑鱼,履水坛如轻疾的梭鱼,往来穿插,好一场恶战。
河心礁上,公孙灏桨法老辣,已经率人攻入垒中,与尾火部贴身激斗。
公孙灏听着外头的动静,知道履水坛战势严峻,若不破开绊龙索,履水坛就会一直堵在河口与敌鏖战,万分被动。
他手上加力,普通的木桨似有万钧之威,触之非死即伤,尾火副使被他拍飞出礁,撞塌一片垒石,坠入河中。
江粼月纵身一跃,自半空桥飞身而下,青龙剑搅着暴雨,剑光喷吐,拦住公孙灏的猛势。
公孙灏笑道:“怎么,终于手痒了?”
“公孙坛主,难得你登门造访,趁现在我还有空,先陪你打个痛快!”
“好!”
江粼月刚要出剑,公孙灏突然伸手一抬,作势稍等,从袖中摸出一条黑巾,小心将长须包好。
他虽已中年,可十分注重仪容,照镜子比妻子还频,平日衣衫总与时令相配,开什么花便穿什么图案的长袍,对这一口美髯爱若性命,黑巾是他妻子专门为护须所织,飘洒的美髯万一被削去一截,岂不可惜。
三下五除二将长须包妥,提桨道:“来吧!”
江粼月大笑,“真是个老风骚!”
青龙剑游手而出,笼罩八方,每一路都借着雨势增猛添威,“游云惊龙,老风骚,接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