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自然的。要逃走，必须得避开贼兵的骑兵追踪。极北冰凌地上，骑兵铁蹄包裹棕麻布片尚能骑行，而一旦大雪齐膝，那飞驰的马匹也只能它妈妈的了。

“终于你妈的这雪下起来了，嚯嚯嚯。”黄侃伸手向天，喃喃着道。

他用手掌接住了数片雪花，在火把光照之下，红白相映，晶莹剔透，煞是好看。他有些心情雀跃，这雪一下，一切就都将改变了。这种事，他当然隐瞒在心中，不说出来，也还不到时候说出来。

雪下得太大，很快地上就铺了一层，变得一片洁白。

身旁有“哗啦啦”水响激淋之声，黄侃转头看去，嘈！旁边林宰辅又在当众撒尿。看着他这样不讲文明卫生，黄侃直摇了摇脑壳。他脑壳坏了，还好他脑壳没坏。

不过这号事，林斌也应该管管。这不，瞧，跑去一个贼兵，立刻把老林打了一顿，二话没说打得他又喊变了羊叫。

“倒霉了吧！”黄侃走得远远的，不想去趟这趟浑水。他衣着单薄，不停搓着手，放嘴边呵着气：“冷啊！真踏马浸在冰河的冷。”

黄侃一闪念间想到了养父黄博，他的尸首已无从找寻，不知随波逐流去了哪里。

必须得要等到来年冰雪化冻后，或可能发现得到其尸身。但这要看天意如何了，天意难测，人力不可抗违。也许他没事呢，是吧？好人没那么容易死。

否则，还有天理吗？老林都只是脑壳出问题，人还活着。

此时黄侃不止是冷，肚子也还“咕咕咕”地响着，饥饿得慌。吃的东西很少，大家都只穿着单薄的秋衣，没有人不饥寒交迫。

动起来，取暖完全靠抖，这是他们的法宝。在马厩地上跳动了一番后，感觉身上暖和了一些，黄侃看着飞扬的雪花忽自叹了口气。

这自离国都雄城以来，已过去三个多月快四个月了。历年国都雄城也是下雪的，不过没有这般的奇寒酷冷。在国都的日子，下雪的天气，便是烤着炭火，吃着火锅，喝着烧刀子烈酒。

而今么，被掳为奴隶，被贼兵严加看守，饥寒交迫，生不如死。人生际遇变化，谁能料想得到。

四周火把明亮，蛮族贼兵又从大营里开进来一个百人队，刀枪耀目，将大家看押得格外紧严。大约也是知道越是天气恶劣越是要小心的道理，故比之前加派了两倍多的人手。

黄侃刚才点数过，除去后来者，他们安国被俘君臣及仆从幸存者已只剩七十人，刚又在饥寒冻饿疾病折磨下死掉了俩。

如此算下来，他们这一拨人至今折损十之七八。原兵部尚书周汝贵老早就挂在了那折损之数里，所以，张谦让才惦记着他留下的空缺位置。

张谦让虽然没有明说，但黄侃又怎能不知他心里打的什么算盘？这他要都看不清楚，他死了算了。

但得要逃出去一切才有希望！而自从再度被关入这里之前逃出的马厩，到现在完全无计可施。

目前唯一的希望就是寄托在曹天威身上了，消息不通，不知他情况如何。

上次已经是他们的第三次出逃。前两次是在另外的两个地方，还没有迁徙转移到这里来前。

如果不是千算万算没算计到向南偏暖，河流尚未完全冰冻，上次他们也许就成功了，只怕已经到了安国境内。天意实在是难测啊！黄侃仰头看着簌簌下落着大雪的黑夜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