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这孩子往日若是遇着此事,定会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保持缄默。
这会儿竟跟他据理力争?
比起愤怒,皇帝此刻好奇心更重,缓和了语气问:“你今日这是怎的了?不像你往日的性子。”
李睿心下微凉,面上的笑意难免带了讽刺意味,连带着语气也不甚好。
“父皇以为儿臣怎的了?不过是不忍为君分忧十多年的老臣因贪墨的罪名落得凄惨下场罢了。在父皇心目中,儿臣就该独善其身是么?”
“放肆!”皇帝大怒,一掌拍在书案上震塌了成堆的奏折。
周围伺候的宫人纷纷跪下,个个抖如筛糠。
李睿苦笑一声,终究是他太沉不住气了,连累了别人。
跪下叩首,沉声道:“父皇息怒,儿臣一时口不择言,请父皇降罪。”
皇帝还没气得头脑发昏,哪有父子间争执了两句便降罪的?
然,太子及时止“战”又软下态度,莫名让他心底五味杂陈。
到底是亲父子,说不疼爱只是相对而言。
有些疲倦了,皇帝冲太子挥挥手,叹息道:“罢了,你先退下吧。”
“父皇,陈子松一事……”
“混账!给你台阶都不下!给朕滚出去!”
周围宫人又是一阵哆嗦,太子抬眼看向上首那个他称之为“父亲”的人,忍不住想,若此刻来求情的是晋王,他应该会眼也不眨的同意了?
太子离去时那受伤的眼神以及惆怅的背影莫名让圣上烦恼了一整夜,总觉着浑身不舒坦。
到底哪处出了问题?
午夜时刻,外头开始雷电交加。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雨点大作,噼里啪啦砸在琉璃瓦上听得人愈发烦躁。
晨光熹微之时,一夜未眠的皇帝搁了奏折,眉心隐隐作痛。
御前太监常乐虾着腰身进来,近圣上身旁低声道:“皇上,太子殿下在外头站了一夜呢。”
皇帝猛地抬头瞪他,吓得常乐赶紧后退几步跪匐在地,半晌听见圣上隐忍怒意道:“他倒还算清醒,没在外头跪一夜!”
“跪”字几乎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说罢从一堆奏折中翻出狼毫来,常乐见状立马爬起来给主子递上明黄的折子。
早朝即到,太子双手拢在袖中狠狠掐一把手臂,疼痛立刻驱逐了疲倦。
他这出苦肉计使得真是……连老天爷都来“助兴”。
虽说天热,但遇着夜晚暴雨,寒意仍旧从后背蹿至全身。
憋回呵欠,他不禁怀疑崔景行出这主意实则是为了坑害他?
正觉得好笑时,余光瞥见常乐出来,手里捧着明黄的折子奉上,恭敬道:“太子殿下,此乃皇上手谕,您请过目。”
接过手谕快速浏览完毕,太子眼中笑意更甚。
皇帝终究还是看在太子的面上不仅饶过陈子松一命,甚至将最终的处置权也一并交给了他。
也不枉他在雷雨天里站了一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