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泽代为答道:“师尊放心,我只是要在水后面前做做样子。他是新秀,我怎会成心为难于他,早就停刑了。”
赵玫稍稍放心,说:“请水君怜悯恤下,派人略治疗一下。”
敖泽正请管柳与自己同坐,赵玫的请求置若罔闻。管柳别扭不已,拒绝同坐:“我岂能和水君平起平坐?”
敖泽苦笑不已:“师尊,你全忘了?”便不再勉强,于自己左边另设尊位给管柳坐。
落座后,赵玫不得已又提了一下,管柳也帮了腔。敖泽望了敖襄、敖巧一眼,笑道:“未料到赵姑娘一介凡人,倒对我龙族如此关切。”
赵玫辩解道:“只因看他奋力上进,又好心带我入海游玩罢了。”
敖泽颇有深意地一笑,对赵玫说:“你实在是又年轻又热心,难怪我儿乐于与你为伴。既如此,便让人先治一会儿,再来与你相见。”
赵玫心想:龙王是说自己too naive?
须臾,红烟紫气纷纷溢出,香气环旋,入于厅中。敖泽说:“他来了。”敖淇左右额角上多了两个可怕的大洞,虽已包上鲛纱,但鲜血依然晕染在洁白的纱布上,身上的伤却看不出。敖襄上前,切切而谈。敖巧和赵玫也走上前,问了问情况。敖淇丝毫不言苦,反而说了好些感谢水君的话。敖泽轻轻颔首,说刚包扎过,别忘了休息。敖襄自请带敖淇去自己宫殿休息,敖泽准了。
敖淇走后,水后竟然来了。敖泽正对管柳笑说:“上次师尊见过了小女伴舞,我瞧师尊甚是喜欢那首《龙娱穆王西王母曲》,如今敖巧也大了,不若这次由他来领舞。”
水后不满,阻道:“君上,阿巧是东海的太子,岂能于人前戏耍歌舞,作伶人状?”
敖泽喝了点酒,脸色一沉,道:“她们一个是我的师尊,一个是阿巧的师父,岂是外人?”
水后怨怼之色愈来愈浓,道:“什么师父?一个凡人腆着脸要当我东海太子的师父,难道这样轻易便准了?”
敖巧生怕父母吵架,赶紧说:“其实师父虽是凡人,但自有她的通达之处。这《龙娱穆王西王母曲》姐姐在我面前跳过好几次,我都会的。”敖泽这才复又高兴起来,令琴瑟部、海蜒部、龟乐部、轻燕部鱼贯入内。
一位蛱蝶面的女子头上摇晃着两根长长的触须首先上台,抱着洁白的瑟坐在了贝雕凳上,拨了几下弦鼓起瑟来。一条长长的蚰蜒合着瑟吹起了笙,曲子流畅悦耳,配着海底永不停歇的海波背景音,古意十足。敖巧长吸一口气,化了原形,变成一条白色的小龙蜿蜒着身子跳起了舞,它底下有十几个小盘子,这小盘子就像它小悠悠的鞋子似的。它不停在各个童鞋状的盘子上跳来窜去,不敢跳到地上,身体的每一部分都要在盘子里。每一个表演的动物面前都有一个小酒杯,一个片段停了它们就要喝一杯,和人一样。龟乐师们则在旁边敲着编钟和玉磬,声音沉稳,有稳住节奏的意思。这么多动物配合在一起,声音丝毫没乱,十分和谐,欢快时引得欢欣鼓舞,大厅里暖意洋洋;低沉时气氛凝重,大厅里仿佛吹入凛冽寒风,冷得几乎要缩起脖子。
约莫奏到了第二段时,轻燕部那些年轻的女孩子才上场。其中有个女孩,人面鱼身,年纪十四五岁上下,她直立鱼身,挥动鱼鳍,倾侧着脑袋,带领着众女跳起了“天女散花舞”。只见她摇摆鱼鳍鱼尾,竟可轻盈地飞舞起来,女孩子的身侧都落下五彩的花朵,随风飘落下来,落满了大厅。
赵玫和管柳望着各部,目不暇接,头都有些晕了。敖泽举起玉杯走到腾挪跳跃的敖巧身边,以指头弹杯,唱道:“窣窣舞行,海水溯清。我有嘉宾,鼓瑟吹笙。我有良师,不羡大罗。我有佳儿,不羡贵官。今夕聚首,皆当欢喜。为君起舞,劝君加餐。”说完便大步走向管柳,因走得有些急了,步态中方可看出的确有些轻微的瘸脚。他似是微醺,牵住管柳的双手,把她拉到场中,以管柳为圆心,以自己为半径,自顾自转了一圈。
管柳见水君如此不见外,有点受宠若惊,问:“这,这是圆规舞吗?”
敖泽大笑了起来,道:“师尊是记起了什么吗?这《龙娱穆王西王母曲》原是师尊赞赏过的,本是想向西王母借来三只青鸟增添舞兴的,只是西王母同九天玄女一样,已生生死死轮回数辈,元灵虽未泯灭,但至今尚未醒来,惜哉!不过敖巧今日跳得不错,没有三只青鸟也是一样的。”
赵玫见水后脸色发红,似是忍耐到了极点,便向管柳说:“我们凡人在海底久呆不了,时间差不多了,今天既然见了敖巧一面,我也安心了。咱们这就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