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刚是军户之子,这出身决定了他只能当兵,他从小接受军事训练,能骑烈马,也可以左右开弓,在这些不知花费了多少人工钱粮才修建而成的城堡前他曾盔明甲亮的作为威武雄师一员,接受上官的检阅,他坚信,宽甸六堡的存在有如一道铁,将世世代代紧箍住女真人n的野心,他与他的家族明帝国将永享太平盛世、富贵荣华。
当总兵和巡抚的撤退命令下达时,滚滚rn、拖儿挈女,烧掉自己的房屋、泪别自己的良田,几十年间汇聚于此的芸芸生民,与用血肉捍卫家园的数万将士,组成一道漫长而悲怆的逃难rn,不肯离去者,要么逃亡山林,要么被残酷杀戮,这是一个凄凉无比的大撤退。
别了,宽奠六堡!从此,你将成为荆莽丛生的荒郊野地!在韩刚最后一次的怅惘回望中,他看到了自己远去的少年岁月,那骑马在大地上驰骋,谈笑凯歌还而有爹娘热饭的日子不会有了。
朝廷放弃了六堡要塞,就失去了一道御敌的坚实屏障,就失去了抗击建奴强兵劲卒的防御纵深。
宽奠六堡的毁弃,表面上似乎为摇摇欲坠的明帝国赢得了几十年苟延残喘的黯淡余生,但随之而来的,便是萨尔浒大败的腥风血雨,便是重镇抚顺、开原、铁岭的相继沦陷,明王朝的辽东战事,从险局、危局直至败局、坏局。
这个韩刚心里有一种残酷的n,大明令我家破人亡,大明也跟着亡了才是好,或者说,他活着,更多的是想看大明的下场。
这个当年弹劾李成梁的前辽东巡按御史熊廷弼出掌辽东,他也不起波澜,大明党争剧烈,皇帝又连续死,这叫穷途末路,气数已尽,他骜桀不驯如故,为什么武骧卫的人餐餐有肉,我韩刚爹娘养,就餐餐吃窝窝头?
为了一餐饱食而被砍脑袋,这是多么扭曲和疯狂的人才会做出这种事,他韩刚干了。
直至米大人出现,改变了他的看法,大人处决杨镐,迫令李如柏自杀,为辽东战死的军民建祠,这是一个有作为的大官。
而且在建奴大军压境,大人屹立不动,稳定了军心民心,在开战之前,大人两大利爪,黑水卫队斩杀三十七名白甲兵,震撼辽地,东厂剑神李天华一剑北去,杀了老奴的狼崽子,震骇辽地三军,辽东军士气前所未有的高涨,米大人与众不同,爱兵如子,又是天子亲信,且为他卖一次命如何?
作为毛文龙麾下骑兵队中的一员,他与孔有德、尚可喜、耿精忠三悍将冒着建奴箭雨,突入这个建奴弓箭手大阵中,凭着强大的马速,撞得建奴弓箭手骨肉横飞,队列大乱,这个韩刚更是阵斩了七人。
他的悍勇引起了毛文龙的注意:“好一名狼兵!你是何人!”
韩刚想起米柱的话,大声道:“宽奠韩刚,吃肉的狼。”
作为冲阵第一队,韩刚身中两箭,重伤在床,这是对穿伤,前后有伤口,他睡也不是,躺也不是,这个时候,米柱与汤正出现在他的眼前。
大战之后,伤兵无数,当官的只顾游街夸功,谁会出现在伤兵营这晦气的地方,大人来了,而且设立了医馆,这将帅的亲兵们,会得到悉心照顾,而这个普通的伤兵们,能不能活下来,就看命硬不硬了,在这医馆里,所有的兵都是一视同仁,都会得到照顾。
今日一日,是这老奴在十三副盔甲起兵以来,所受到的最惨重的打击,以前是放马浑河,现在是退守开原、铁岭一线,两国交锋,不进则退,朝廷没有收复六堡的决心,这就是打最多胜仗,也不可以根绝建奴,只有将他们赶回了山里,这个建奴才有可能被铲除。
如果说朝廷没有拿下赫图阿拉之心,这个辽东永无宁日,但这辽北之地,贫脊苦寒,朝廷会花这么多钱放在这里?现在听米柱这么说,他的心是放回了肚子里。
韩刚道:“小人愿为大人效死。”
米柱道:“不要动不动就效死什么的,本官用人,观其行而不观其言,用其才而不用其品,但凡出战,有功必赏,有过必罚,你斩了七人,一经确认,这二百七十两银子,少不了你的,如果你有心建功立业,本官也会给你舞台。”米柱看见伤兵们都聚了过来听他说。
他便大声道:“远在京城,本官就听闻:“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这是李成梁、杨镐等官员放的狗屁,都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都是爹生娘养,凭啥杀不死?我就不信,这个建奴是神仙生的,都长着三头六臂,现在怎么样,今日我们就斩了一万二,生擒这三千,有什么了不起的。每一个人都有生存的权利,拥有自己的家园和足够的抚养其子女的食物,但是建奴通过向大明抢夺获得,这是大错特错的事,从今日开始,我们也要让他们失去亲人失去家园的滋味。”
这个医馆里的伤兵们全部大声叫好。
米柱续道:“各位兄弟放在心在这里养伤,米柱没有过人的武力,与诸位冲阵打仗,出生入死,但我却可以为你们争取来应该获得的一切,我可以保证的是,你们的功劳,一定会获得奖赏,你们所受的伤,不会白伤,当我米柱的兵,就是我的兄弟,我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