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幽暗的密林中浓雾弥漫,春日里的月光清亮,气温稍稍变暖,然而正是这股暖气,将四周浓重的血腥味熏散开来,令人脾胃不适。
时依亮起狼瞳在暗夜中行进,沿途洒下的血迹以及随处可见的残肢碎块告诉她,此处不久前刚刚有人被袭击,而后被无情吞食。
果然和鼠精所描绘的场景一样,必须尽快找到乘思焕,否则只怕要凶多吉少了。她周身的护结固然强大,但那东西擅长用毒,一旦吸入毒气,再强大的护结也只是形同虚设。
前方的灌木丛被生生压出一条路,很有可能就是它行进时留下的痕迹。
忽然,从灌木掩映处传出来一声及其微弱的呼救:“救……救救我!”
时依欲上前一探,却被松千影拦下:“小心有诈。”
他说着便轻扬纸扇,一下子将那处的灌木丛吹开,露出一个浑身都是血的人来。他的右手早已不知去向,伤口处血肉模糊,整张脸都被血染红,若不是那双眼睛,定不会有人相信这人还活着。
松千影走过去,蹲下身来,伸手探了探他的颈脖处,随后收回手,摇了摇头。
时依知道,此人生气将要耗尽,已经无力回天。而那人似乎也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却仍然强撑着气力,缓缓道:“救救他们……救救他们……”
“他们在哪?”
“妖……怪,很大的妖怪,爪子……刺穿了身体,他们都被抓走了……”他说出这些话来,原本麻木呆滞的神情便覆盖上一层深深的恐惧,接着双眼直直瞪望着漆黑的夜空,最后一口气出尽,便再没有了声响。
“看样子,那妖怪或许将他全部的家人全都抓走了。”时依抬眼望了望夜空,不知什么时候,月亮渐渐被乌云隐没,漆黑的夜空中唯余一线愁惨的幽光。
松千影仔细看了看尸体上的伤口,上面残留着庞大浓郁的妖气,他皱了皱眉,警惕道:“小心,这妖怪刚走不远。”他说着,割开了自己的手指,鲜红的血液立刻涌出伤口滴落下来。
时依惊道:“师兄,你这是干什么?”
松千影果断道:“引它出来。”
毕竟在虎头山中四处都是迷障,那妖怪在这里简直是如鱼得水,神出鬼没,要想引它现身,恐怕也只有这一个方法可行了。对妖怪来说,松千影血液的香气可比一般的人肉诱人得多,它若是在附近,就绝对不会错过。
“夫人,跟紧些。”时依向不远处的淮山夫人靠近了些,若是那妖怪在附近,她也会很危险,更何况她附身的书生体质孱弱,功力使不出来完全,更容易被那妖怪当成目标。
四周静谧得异常诡异,除了三人的呼吸声,再无别的声响,甚至连一丝风吹草动也没有。
静默片刻,松千影道:“我们继续向前查看,或许还能发现别的线索。”
三人继续行进在浓雾深深的山林中,越向前,雾越浓,狼瞳灯便越显乏力,原本能看清数丈开外的东西,逐渐到只能看清半丈左右。
时依在前面举着狼瞳,忽然觉得周围黑暗中有什么东西,更加警惕。忽然,她像是意识到什么,猛然回头,却发现松千影和淮山夫人不知在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她立即唤了两声师兄,不见有人回应,又立即用寻息术探找,也毫无头绪。深山中阴风乍起,黢黑的前路仿佛一个诡异的口子,随时准备将向前的人吞食。
渐渐的,她心头隐隐涌上一丝不安。从他们踏上虎头山地界的那一刻开始,淮山夫人便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襟,一语不发,一副局促难安的模样。她似乎对这座山中的妖怪略知一二,甚至还有可能交过手,若是如此,她和师兄在一起应当不会出什么大问题,怕只怕……
时依脑中思绪流转,突然,前方传来阵阵惨叫,男女老少都有,紧接而来的是一阵暖熏得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她当机立断,立即提剑便飞身上前。
树林中几个人神情惊慌失措,急急向前奔逃,身后不远处是方才被杀死的同伴的尸体,满脸是血,露出同样痛苦至极的表情,尸体还维持着死前朝同伴伸出手希望得救的姿势。
其中一个姑娘被她哥哥死命拖着往前跑,她早已气空力尽,坚持不了多久,突然脚下被树枝一绊,摔倒在地。
她哥哥见她摔倒就想去扶,却被她大力一推:“哥哥你快逃,别管我!”
话音刚落,自她身后便现出一个鬼魅的影子,双目硕大猩红,在朦胧的雾气中时隐时现。时依远远看见这一幕,直接抽出引霄落凌空一斩,沛然剑气划开浓雾,直奔那道黑影而去。然而,那东西亦反应迅速,剑气擦着它身体的边缘扫过,但它似乎并不恋战,一转身,气息就此消失。
雾气散开,时依提灯上前查看,只见地上几片散发着浓浓黑气的鳞片落在地上,她捡起一看,果然和那日县令拿来的一模一样。与此同时,一丝熟悉的泠香蹿入口鼻,她不由得蹙紧了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