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痴迷地望着奥伯伦,即使他的谈话内容大多只是一再重复。派拉克花了好几个小时准备他的布道讲稿,精心地透过反复陈述来强化他的论点,也同时设计了独特的创见来刺激人们的热情。
奥伯伦继续讲着,派拉克并不在乎他是不是又一次谴责新格兰德,或重复那些对于特斯拉帝国的赞扬,总之人们都会听下去。在听过祭师一整周的演讲之后,派拉克学会了无视他的妒羡——至少是大部分的妒羡,取而代之的是骄傲。
在他听着同时,派拉克恭喜着自己,祭师比他想象中的还更有用。奥伯伦照着派拉克的指挥进行,先以他平时对新格兰德的疯话开场,然后将话题直接地转移到对——圣彼得教派的全面指控,群众向他靠拢,任由他们的情绪被操弄。
就如同派拉克所计划的一样,他没有理由要去嫉妒奥伯伦,那个男人的狂热就像一条河流,由派拉克引导着冲向群众。
也许奥伯伦有着未经开发的才能,但派拉克才是它背后的主人。
就在他沉浸在自己的想法中时,奥伯伦又吓了他一跳。讲道进行得十分顺利,奥伯伦的狂怒灌注在人们身上,让他们对圣彼得的一切都感到厌恶。但随着奥伯伦又一次把话题转回新格兰德时,整个态势又再度转变。起初派拉克并没有想太多——奥伯伦总是习惯在他的演讲中反复跳跃主题,而且屡劝不改。
“而现在,看呐!”奥伯伦突然命令地大吼。“看着这个斯弗拉契司!看着他的眼睛,从中发掘你们的仇恨!让特斯拉的愤怒在你们的身体中燃烧!”
派拉克全身发冷,奥伯伦指着讲台的另一边,一对火炬突然点亮。新格兰德的迪伦被绑在一根柱子上,低垂着头,脸上带着一道道先前没有的怵目伤口。
“看着我们的大敌!”奥伯伦尖叫着。“看呐!他不会流血!他们的躯体中没有流着血液,他们也没有心跳。哲人葛伦凯斯特不是说,你可以由人们同样流着血来证明他们的平等?但那些没有血的家伙,我们该怎么叫他们?”
“恶魔!”群众中的一个人大喊。
“妖怪!”
“斯弗拉契司!”奥伯伦尖叫道。
接着群众沸腾,每一个人都对着那可怜的目标大喊咒骂。而那个新格兰德人发出原始而疯狂的嚎叫,仿佛某种野生动物似的。那个人有了一些变化,当派拉克和他谈话时,那个新格兰德人的回答虽然冷淡。
却很清楚明白。但现在他的眼中没有一丝理智——只有纯然的痛苦。那个生物的叫声甚至可以压过集会的狂热传到派拉克的耳中。
“消灭我!”新格兰德人哀嚎着。“结束这痛苦!毁灭我!”
那个声音震得派拉克不再恍惚。他立刻明白一件事——那就是奥伯伦不可以公开谋杀这个新格兰德人。派拉克的心中立刻闪过群众转变成暴民的景象,要是他们在集体狂热之下把那个新格兰德人给烧死,那一切就毁了。泰洛绝对不会忍受公开处决的这种暴行,即使受害者是个新格兰德人也不行。这太像是十年前的那场动乱,那个推翻政府的动乱。
派拉克站在演讲台的另一端,和一群牧师站在一块儿。迫切的群众不停挤压着高台,而奥伯伦就站在演讲台的前面,一边讲话一边挥舞着双手。
“他们一定要被消灭!”奥伯伦大喊。“他们全部!用神圣的火焰来净化!”
派拉克跳上讲台。“他们也必会如此!”他大吼,打断祭师的发言。
奥伯伦只停顿了一下。他转到另一边,对着拿着火炬的低阶牧师点点头。奥伯伦大概以为派拉克没办法做什么来阻止这场处刑,起码他无法阻止这件事,又不会破坏群众对他的印象。
这次可不行,祭师。派拉克想着。我不会让你为所欲为的。他没办法反驳奥伯伦,因为这会让人看起来像是神圣教会牧师内部的分歧。
不过,他却可以曲解奥伯伦的言语。这类独特的演讲技巧是派拉克的专长之一。
“但是,这又有什么好处呢?”派拉克大喊着,努力地对着尖叫的群众们说。他们有如波涛般地想往前挤,期待这场血腥的处刑,并且大声诅咒着新格兰德人。
派拉克咬紧牙关,推开奥伯伦并且从低阶牧师的手中一把抓过火炬。派拉克听见奥伯伦低声地咒骂,但他毫不理会那名祭师。他要是没有办法控制那些群众,他们将会直接冲过来,亲手对付那个新格兰德人。
派拉克高举着火把,一次又一次用力挥舞着它,群众们兴奋地大叫,仿佛构成了一种奇怪的旋律。
而在每一次的高举与叫喊之间,他们安静无声。
“我再次询问你们,大伙!”派拉克在群众安静下来,准备下一次高呼时大吼着。
他们停了下来。
“杀死这个生物有什么好处?”派拉克问。
“那是个魔鬼!”其中一个男子叫喊。
“没错!”派拉克说。“但他已经受到了惩罚。特斯拉已经亲自诅咒了这个恶魔。听他垂死的哀嚎!难道我们要这么做么?让那个生物获得他想要的死亡?”
派拉克紧张地等待着。人群之中的一些人习惯性地喊出“对!”,其他人则是沉默着。他们显得迷惘,而绷紧的气氛开始松懈。
“斯弗拉契司是我们的敌人。”派拉克带着更多的控制力说,他的语调坚定稳重而非激昂热切。他的言语进一步地安抚了人们。“然而,他们不是我们能去惩罚的对象。这是特斯拉的娱乐!我们有着别的任务。
“这个生物,这个魔鬼,就是圣彼得牧师让你们去同情的东西!你难道不好奇为什么坎德拉比起东方诸国来得贫穷么?那是因为你们必须忍受圣彼得的愚蠢。这就是为什么你们无法像玫兰或是洛克兰那样享受富饶与祝福。
圣彼得太过软弱宽容了。也许我们的任务不是去消灭那些生物,但是我们的任务也不是去关心他们!我们绝对不要同情他们,也不可以让他们继续住在那个富有而伟大的新格兰德城中!”
派拉克熄灭了火把,并且招手让牧师也把照着那个可怜新格兰德人的火把给熄灭。当那些火炬的光线散去,新格兰德人也从人们的视线中消失,群众重新开始安顿下来。
“要记得。”派拉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