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师教我们的时候很年轻,20多岁,还未结婚,比我们大不了多少,个子不高,戴一深度近视的眼镜,据说以前在宜都市一中短暂带过课,后来就被调到陆城二中,我们是他正式接手的第一届学生。
上个世纪90年代初,改革开放刚刚迈过第一个十年,不注重学习的余毒尚未根本消除,学习成绩好不好,能不能考上大学都是无所谓的事;而且普遍家里孩子多,读个三年初中,不犯法就行,很多家长学生都是这么认为;加上上初中时普遍是十二、三岁,正是青春躁动的的年纪,本身就不好管,因此负责任的老师才管一管,懒得管的则干脆上课你讲你的,我讲我的,成绩不好是你们的事,就算以后犯了法,也跟我老师无关。
陈老师不是这样无所作为的老师,对我们的管理非常严厉。当时也只二十多岁,在我们看来脾气非常暴躁,喜怒形于色,每到情绪激动时,桌子拍的山响、吼声如雷,有次我们上课间操时,校长在操场上讲话,只听到3楼我们的教室里,桌子椅子发出巨响,然后吼声骂声如晴天霹雳,居然盖过了话筒的声音,全校师生都目瞪口呆的,校长冷冷的往上望了一眼,不好说什么。
陈老师规矩严格:早晚自习不允许迟到,迟到一秒钟都必须在教室外罚站,自已反省好了,才会让你进课堂;如果他在批评你时,你胆敢狡辩,对不起,上去就朝头上一巴掌,如果受不了哭的话,难听得话让恨不得找个洞钻下去;上课不认真听讲、打瞌睡、讲话的,直接一刷子砸过去,提醒你要认真听课;
他教的是数学,特别敬业,尤其不能容忍愚钝的学生,上数学课我们都特怕被点名上去写黑板上的题目,每回他往底下一望,我都尽量把头低着,祈祷不会点到我的名字,因为在上面答题特别经常紧张,稍微错一点你就惨了,骂你是轻的,有时还要被罚抄写公式一万遍,你没看错,就是一万遍,逼得我们曾把三、四支笔捆在一起来抄写,还有多次是别的老师说情,才免受其苦。我们做数学作业时,只要陈老师在场,都尽量把头低着,把卷子遮挡住,生怕来看我们的试卷。可惜,经常性的,陈老师会轻轻走到你面前,然后把你的手轻轻拔到一边,看你的答题是否正确,这时的感觉就像天塌了一样,心里七上八下的,如果做对了他会表扬,做错了免不了又是一顿“笋子炒肉“。每天生活在这种恐怖之中,记得中考体检时,全班六十多人,居然查出一半心脏有杂音,我们还私下开玩笑,肯定是被吓的。
不过也怪了,从初一起,我们班的数学就一直在年级保持第一名,陈老师也特别聪明,尤其善于猜题目,记得中考时最后一道数学题,硬是被他猜得八九不离十,只是略微改动了几个数字,为此得意了很久。我们班上考入一中的是全年级最多的。别的班毕业后多少有几个混社会的、吸毒的、犯法的,据我所知,我们班有考公务员的、有经商的、有当工人的,唯独没有一个犯法的。其实同学们很感激他的,没有他的暴君似的统治,不知有多少人会误入歧途。
前几年我偶遇陈老师,当时已经快五十了,岁月的洗礼让他平添一份厚重。后来备了份薄礼专门去老师家拜访,谈及往事都不胜唏嘘,陈老师说你们是我带的第一届毕业班,所以对你们管教的有点严厉,别记恨他,我说我们感谢还来不及了,看看别的班有多少坐牢的、吸毒的,我们班个个成才,您当时不那样做,好多人就毁了,陈老师微微一笑,说了句看着你们过得好,我也心安啦。
后来听同学讲起,陈老师因为脑溢血身故了,我悲痛了许久,心想多多少少还是和年轻时脾气暴躁有关,都是为了我们这些学生啊,陈老师,天国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