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益本来担心找不到狱司牢房,没承想靳寒主动给他安排向导,正是瞌睡递个枕头,不禁心中窃喜,忙问道:“此人是与将军同来的吗?”
靳寒翻了翻小豆眼道:“当然不是了。”
“那他现在何处?”
“在本将军的营舍里。”
靳寒说的这个人名叫韩诚,州院衙门里的弓手都头,此刻正在牙兵营里翘着二郎腿等待回执呢。
半个时辰前,这位韩都头受本院最高长官的指派,先是跑到军部找统制官张琦,请他在公函上副署,之后才来到牙兵营里正式宣调。
靳寒担心刽子吴这个刺头不奉差,坏了乡党友人孔彦章交办之事,只好硬着头皮亲自到日更宅宣调,这会儿事情办妥了,正好拿地方官府的差使做个顺水人情,何乐而不为?
靳寒将韩诚的情况简单介绍了一下就匆匆走了,吴益在等候向导的空暇里,让李小宝领着他这个初来乍到的井底之蛙,四处参观一下。
刘光世的这所外宅,坐在兵舍里没什么感觉,出去转了转才知道,竟然有两个足球场那么大,整体格局从第二道大门即垂花门开始,一分为二,门外是前院,门里为内宅。
前院除了两扇朱漆实木大宅门,一堵悬山式独立影壁墙之外,还有就是七间坐南朝北的倒座房,十人小队的所谓兵舍,仅仅是其中最西面的两间而已。
二人信步走到雕梁画栋的垂花门前,吴益抬头望着廊檐下垂吊的一排贴金纱枙子灯,只见上面写着“日更宅”三个宋体黑字,忽然想起李小宝说的所谓“日更夫人”,于是扭头问道:“日更夫人是谁?”
李小宝神秘的笑了笑道:“日更夫人不是一个人。”
吴益诧异道:“那就奇怪了,难道是一群人不成?”
李小宝点了点头,吴益慢慢回过味来,日更,顾名思义,不就是一天换一个吗?
史书曾记载说,刘光世沈酣酒色,不恤国事,原来并非空穴来风,照他这样一天换一个的话,岂不是比皇帝老儿还要逍遥快活?
“这些女人都是从哪里来的?”
他很是好奇,皇帝老儿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外加后宫佳丽三千,既便每天翻牌子不重样,也能翻个十年八载的,他刘光世只是一介纠纠武夫而已,从哪里弄来这么多女人?
李小宝笑道:“当然是送礼送来的了!”
吴益嘴唇翕动了几下,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在他的认知里,送礼最常见的不外乎金银财宝,名玩字画,或者家乡土特产什么的。
当然了,为了逢迎上司,偶尔有人送个尤物投其所好也是有的,但是像刘光世这样专门建造一处外宅,每天换一个,那就骇人听闻了。
“照你这么说的话,给刘光世送女人的文武官员应该排长龙吧?”吴益皱着眉头问道。
李小宝摇了摇头道:“最近几个月,一个都没有。”
“为什么?”
吴益十分诧异,正待刨根问底,就在这时,忽听背后吱吱呀呀一阵响动,回身一看,从大宅门外面走进来一个人,大约二十来岁的样子,单从身高体形年纪上看,与李小宝颇为相近,仔细一瞅脸面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李小宝是非标的椭圆形鸭蛋脸,他是标准的国字型长方脸,浓眉毛,大眼睛,鼻正口方,整体看上去有点相貌堂堂的意思。
此人头上戴着一顶黑漆交脚硬幞头,身上穿着清一色的皂衣皂裤,腰里插着一柄黝黑发亮的铁制戒尺。
本朝的硬幞头类似于前世公职人员的大盖帽,而铁制戒尺则是巡捕武吏标配的防身钝器。幞头,皂服,戒尺,三者同时出现在一个人身上,他的身份就不言而喻了。
这个人应该就是靳寒找来的向导韩诚,不过为了避免弄出张冠李戴的笑话,吴益还是谨慎的问了一句:“阁下可是韩诚韩都头?”
来人点了点头,表示默认,不过一句话都没说,只是目不转睛的盯着吴益的刀削面。
吴益暗自纳闷,这位韩都头什么毛病,没见过南宋版古惑仔吗?
韩诚看了足足有十来个弹指,忽然点着头自言自语道:“像,实在是太像了。”
吴益十分诧异,谁啊,这么想不开,居然和刽子吴撞脸?
韩诚缓缓回过神来,确认道:“尊驾就是吴益吴偏校吧?”
吴益点了点头,如假,不包换。
“敢问吴偏校,可有家人在宫里当差?”
宫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