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老魏头和他那学徒儿子,今日一大早就告假回乡下老家了,跑得比兔子都快!”韩诚叹了口气,忽然瞅见他手里多了一把刀,惊讶道:“咦,这把刀好眼熟啊!”
吴益看了看一脸尴尬的李小宝,想着他们合伙整刽子吴的事情不宜外传,于是就随便编了个瞎话搪塞过去,之后,转移话题道:“韩诚,齐大彪犯的什么案子?”
“你只管明日摘他的项上首级,不需要知道具体案情吧?”
“不过是好奇而已,帮忙讲一讲,好不好?”
“讲一讲当然可以啦,”韩诚意味深长的望着他:“不过,中午那餐没吃完的残羹冷炙怎么办?放一夜准馊了,我一个人可吃不了那么多!”
这个……
吴益没想到他一个世家子弟,如此在意一堆剩饭剩菜,这也太会过日子了吧?
其实他有所不知,别看韩诚出身名门,却没过上几年衣食无忧的好日子,其父亡故没多久就赶上靖康之变,家国在旦夕之间沦丧,他和寡母只得颠沛流离逃到江南。
那时候什么样的苦都吃过,饿肚子更是常有的事儿,是以打心眼的珍惜粮食,不像刚刚从八百年后穿越而来的吴益,不事稼穑,也不知道粒粒皆辛苦。
“哼,我们三个大肚汉,还怕对付不了一桌子剩饭剩菜?”
吴益表示不信这个邪,捋起袖管就跟着韩诚去了他的寓所。
狱司牢房与太平州院之间,只隔了一条夯土掺杂沙石铺就的官街大道,三个人来到州院后衙的一间吏舍,推开一扇贴着秦琼敬德二位守护神的小柴木门,吴益的表情一下子亮了:
斗室之内,只有一桌,一椅,一张床,连个窗户都没有,更别说灶台炊具之类的了,简直就像关禁闭用的小黑屋子,这就是宋朝单身狗公务员的标配吏舍?
好在万事有本地土鳖李小宝,这家伙在附近找了个相熟的食店,不仅把中午的残羹冷炙热了个遍,而且头回下血本,整来几个本地特色菜,三个人就这样蹲在巴掌大的狗窝里开始可劲造起来。
明日午时三刻就要刀决死囚了,韩诚怕刽子吴喝了酒像老魏头那样耽误大事,提前约法三章,只许看,不许喝。
“韩诚,别光顾着喝啊,说说齐大彪的案子吧?”
吴益眼睁睁的看着对面那俩货碗碰碗牛饮,他只能伸头闻闻齐云清露的酒香,实在忍不住了,也偷着抢过来抿两口。
“齐大彪的案子嘛,说起来还是我最先发现的呢。”
韩诚缓缓放下酒碗,微笑着卖了个小关子。
吴益摇头假装不信,李小宝干脆说他给自己脸上贴金。
韩诚急眼了,抓起面前的酒碗一饮而尽,随即滔滔不绝的讲述起来。
话说案发那日深夜,韩诚正好当值巡逻,他带着一队弓手刚走到草市,突然发现东南角方向火光冲天,跑到附近一看,原来是州级军资库走水了。
本朝所谓的军资库并非贮藏军需物资的仓库,而是一州税赋民财出纳之所,之所以叫军资库,那是因为州级正副长官都带军州之名,且诸司所纳民财税赋多用以赡军。
就是这么重要的地方,却让人一把火给点了,而这个纵火之人就是死囚齐大彪。
这家伙放完火撤离现场之时,正好撞到韩诚带领的夜巡队,双方短兵相接,那些仅持铁制戒尺的衙门弓手,根本困不住如洪水猛兽一样的齐大彪,最后还是知州赵不群亲自调集本州禁兵,满城围追堵截才将其生擒。
如此说来,韩诚所言不虚,若不是他最先发现深夜流窜的齐大彪,军资库纵火案也不会第一时间告破。
吴益很自然的伸手端起他面前的酒碗,由衷的说道:“来,为咱们英勇无畏的韩都头干一碗!”
低头正待痛饮,韩诚一把抢过来,嚷道:“拿我的酒敬你自己,刽子吴,你可真会蹭酒喝!”
行啊,这都看出来了?
吴益转着眼珠子仔细想了想,忽然摇头道:“不对,肯定没这么简单!”
“当然没这么简单!”
韩诚抄起竹箸夹了一块肥肠,放进嘴里大嚼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