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保府的熊熊大火越烧越烈,黑烟滚滚直冲云宵,火光映红了半边天,相距一里多地都能把日更宅照耀得如同白昼,由此可以想见火势有多么凶猛、多么壮观!
可惜作为人质兼肉盾的吴益,已经没机会欣赏今夜难得一见的烟火盛景了,他被弩箭射中心窝之后,连哼都没哼一声,便身子一软,顺势倒入花云英怀里。
“刽子吴!刽子吴!”
花云英赶紧扶他靠着水瓮坐下来,抱起脑袋连摇带晃:“醒醒!快醒醒!你可不能就这样死了啊!”
“呔,贼婆娘!还不束手就擒更待何时?”
黄炳成见刽子吴被一箭摞倒了,终于去除了心头大患,这才大摇大摆的从暗藏的角落里晃悠出来,他刚往前走了没几步,忽听嗖的一声,似乎有个飞物正扑面而来,情知不妙,慌忙低头躲闪,但已经来不及了,啊……
随着啊的一声惨叫,左边半个耳朵被血淋淋的切了下来!
花云英余怒未消,扬起飞镖又接连发射了好几枚,嗖,嗖,嗖……除了连滚带爬的黄炳成之外,又有三四个挺身向前的牙兵中镖仆地,一时之间哀嚎四起,再也没人敢冒死往前冲了。
本来像他们这种训练有素的弓弩手,完全可以在弹指之间就把花云英射成刺猬,然而家主是一根筋,非要全须全尾的生擒活捉,说是今晚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必是早有预谋,一定要问出来谁是幕后主使——这话说的轻巧,对方可是身怀绝技高来高去的绿林中人,不用制式武器群起而攻之,就只有被动挨打的份儿了。
双方正在对峙之际,两扇沉重的垂花门忽然吱吱呀呀的开了一道缝,从外面走进来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鬓发散乱,神情凄惶,双手还被紧紧反绑在身后,很明显是个阶下囚。
“小阿花!”
花云英突然失声大叫起来,刚想飞奔过去,等到看清楚她身后的那个人,立马戛然而止了。
刘光季?
小阿花怎么落到他手里了?
花云英双腿一软,差点坐到吴益身上。
事实上她没认错,这个人正是刘光季。
两个时辰前,就连刘光季自己都没想到今晚运气这么好,花小朵刚刚不见了踪迹,小阿花就主动跑到少保府自己送上门来,可惜高兴归高兴,小女娃儿几乎一问三不知,只知道她们今晚将有大动作,并不清楚究竟要干什么,更不知道何人是她们的背后主使。
他押着小阿花着急忙慌的跑去太平湖报信,不料刘光世比他性子还急,早就和黄炳成到日更宅等刽子吴的消息了,他们在日更宅前院里碰过头之后,刚说到今晚可能有事,就发现少保府着起了大火。
刘光世当时就气懵了,齐英社今晚兵分两路,又是密谋刺杀,又是火烧老巢,分明是调虎离山往死里整他啊!这个时候顾及不了太多,当务之急是赶紧带人回去救火,能救一点是一点,毕竟是这些年辛辛苦苦积攒下来的家业。
不过,这边也没打算放弃,临走之时,他给刘光季下达了死命令,一定要活捉花云英,并且无论如何要从她嘴里弄清楚,究竟谁是幕后主使!
哼,太岁头上都敢动土,这次甭管是谁(包括老对头韩世忠),不惜与之兵戎相见,一定要让对方付出血淋淋的代价,就算是皇帝亲自调停都不好使!——某某很生气,后果很严重,这桥段听起来是那么熟悉,就如同玩狗熊鼻子一样,摸的时候感觉挺爽,将来被报复的时候,或许,会更爽……
刘光季从小到大,从来没见兄长像今晚这样大动肝火,知道这事很可能要往大里闹了,是以叮嘱黄炳成千万不能动花云英一根汗毛,必须全须全尾的留着——要知道,截止到目前为止,只抓到齐英社的一个活口,而且还是懵懵懂懂一无所知的小丫头片子,花云英要是再有个三长两短,到哪去找那个幕后主使啊!
这会儿他用刀子顶住小阿花的后背,拿她充当挡箭牌,慢慢推着往院子中间走去,在距离水瓮两丈远的地方才停下来,他怕对方的飞镖没长眼睛,赶紧提醒道:“花班主,令侄女在本官手上,你可千万不要轻举妄动啊!”
堂堂州郡要员,居然亲自胁持一个小姑娘,传扬出去也不怕人家笑话。事实上,刘光季眼下已经顾不了许多了,今晚如果不能活捉花云英,就找不到她们的幕后主使,他在兄长那里就不了差,交不了差就不只是丢人显眼的事儿,很可能就此失去兄长的宠信,由狐假虎威变成脱毛的凤凰不如鸡……
“你想怎么样?”
花云英老远就瞅见小阿花紧咬着嘴唇,似乎在强忍着眼泪,那张原本红朴朴的小脸蛋已经变得煞白煞白的了,看样子今晚吓得不轻。不由芳心大乱,恨不得立刻冲过去救她,然而,小不忍乱大谋……
“弃械投降吧!”
刘光季见她紧握飞镖的手颓然放了下来,这才从小阿花背后探出半个脑袋:“今晚已经全城戒严,到处都是巡逻甲兵,你逃不出去了!”
花云英强压住怒火:“我可以弃械投降,不过,你必须先放了小阿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