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取了搁在桌角的扇子,纤手轻动,替随国公夫人悠悠摇着风,笑道:“太太奶奶姑娘们纡尊降贵地,来我们绣坊定做衣裳,原就是疼我们了,还舍不下这半数的定金么?”
盈持心道这话说得还算巧妙,这上京城中贵妇,哪一个不是人上之人?
只有被众星拱月似地捧着,从无屈就之理!
可“深闺”的规矩,却偏偏打破了这种不成文的行规。
偏要她们走亲眷似地出府,一串轿子马车,呼奴唤婢,浩浩荡荡地亲自过来量尺寸,选样子,试衣裳。
尤其换季前,绣坊外停满轿子马车,站着一簇簇的仆婢,将这秀染巷挤得水泄不通。
“深闺”的本意是自恃身段!
好在无论前世还是今世,无论她这幕后掌门人的身份尊贵与否,上京城的贵眷们都出人意料地很吃这一套。
只不过眼下,紫衣女侍懂得变通,把话说得调皮委婉,很是讨巧。
果然随国公夫人借坡下驴,笑道:“猴儿!倒教你把我给说服了,一张嘴巧得跟我们家老二媳妇似地,可恨!可恨!”
吕六姑娘俨然松了口气,粉脸上露出笑容来。
只不敢笑得太过。
到底交了定金才走的。
听着街上的马车辘辘地走了,那紫衣女侍才自己摇着团扇,回到屋里。
“就连王妃郡主来我们这儿,也都是客客气气按着规矩来,先遣府里的下人约了时间,来了也有说有笑,该下定金给定金。可这位太太正经稀罕,她从来没有听见过我们这样的,可我这一向也少见她那样的太太了!”
有旁的女侍问:“品红姐姐,这吕家又是什么人家?”
品红溜着眼珠子笑道:“想来就是随国公府吕家了。”
说着又抚着扇上的穗子默然想事情。
盈持瞧她那样子便暗暗好笑。
这品红就是前世替她掌管“深闺”的执事女侍,今世她又让林憬还寻了来。
在衣饰上,这上京城多半的贵妇贵女的喜好,盈持都略知一二,因而事先就曾交代林憬还转告品红熟记于心。
可唯独没有给出任何一位随国公府女眷的信息!
“这样的太太你若不想服侍,不服侍也罢!”
盈持不急不慢地从旁边走出来。
随国公府已是入不敷出、坐吃山空了。
很快就拿不出银子来了!
品红扭头朝她看去:“这位姑娘是……”
方才招呼盈持的那位女侍忙走上前来,在品红耳边悄悄寄语,只见品红闻言眼睛一亮,发出光彩来,又嗔怪那女侍道:“怎的不早提醒我?”
“奴家不知姑娘大驾光临,有失迎迓!请姑娘勿怪!”
忙不迭地上前深深一拜。
盈持含笑将她扶起,正待说话,却不想门口有一少年男子的声音问道:“劳驾,家母的扇子落在店中,可否替我寻来?”
盈持刚刚垂下的手指一僵。
“家母”?
那就是随国公府的爷们了。
目光便随之朝门口望去,只见那人形容半生不熟,长得却还算出众,正是吕八爷吕璠。
第一世毕竟已太过遥远,盈持发现,除了仇恨,那些人的音容笑貌她其实已忘记得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