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我不是!本来就不是、我从来不是!我是装的、装的!”盈持语无伦次,酸楚而绝望地道,“我得嫁给他!”
“看出来了!”
几个字说来幽凉,盈持打了个寒颤。
只是紧接着,她又愤恨地甩了甩手臂,满屋子的光影登时又晃动起来,最后来到火盆边停下,双手暴臊地扑着沉香袅袅而起的烟雾。
“你在做什么?”
盈持理都不理。
扑过一阵,觉得不解气,愈发地烦透了,心底只想拿东西来砸,想破坏些什么,可是理智却教她明白砸了也无济于事,想要放声大哭,却又怕哭出来会惊吓到家中那一老一小,还会在那么多下人面前失了威仪。
最后能做的,只有蜷缩在窗下的榻上,将头埋在膝上,双手死死揪住自己的头发,狠狠地捋着,盼着能让自己解脱出来。
“别这样,你会弄伤自己的。”
盈持穿着单薄的浅紫色中衣,浓密的青丝衬得脸越发雪白小巧,这样无助地错乱完全吓到了林憬还。
慌忙上前制止,又不敢弄疼她,用力却不失轻柔地掰开她的手指,
盈持犟不过林憬还的力道,满心满腹的忧惧郁愤却无法纾解,只有冲着林憬还道:“不要管我,你走开,让我一个人待着。”
谁都救不了她!
天地虽宽,却无路可走!
盈持近来心事重重,伤透了脑筋,却无一人可说。
品红回禀刘贵妃家追订素色斗篷的消息,让盈持突然记起了一桩旧事。
就在明年的冬天,贵妃病逝,她父皇为此伤心不已,因后宫空虚皇后提议选秀、充盈后宫。
那场选秀的规模并不大,可偏偏选的是上京与京畿道两地,凡十三岁以上十六岁以下的未婚平民女子。
这桩旧事对身为长公主的盈持来说,是毫不起眼的,但这一世却要命了。
她完全符合选秀条件。
以盈持的姿容,可以在宫中成为服侍的小宫女,且正好有机会设法去往封美人左右服侍。
可有些事偏难以两全。
她的计划不过才开了个头,江南道的织造坊虽已上轨道,但是蒋矛与谢文绍在东南沿海尚未立稳脚跟,而越州人房显法才刚刚收齐四百万两赌银,跟随新任烧造内官往景德镇去了,云南那头还等着开拓。
宫门九重,几乎与世隔绝,小小宫女无权无势又身在大内,盈持又如何能及时收到外头这几路繁杂的消息,并准确下达各道指令?
眼下进宫还不是时候。
于是盈持自然而然想到了出家。
成为比丘尼或者女道士,了断红尘入驻寺庙侍奉佛祖,也是极好的。
可还是同样的问题,一旦守着戒律清规,她又怎能频繁与林憬还见面,让计划得以继续顺利进行?
这样不行,那样不行,剩下唯一的路,便是在明年贵妃薨逝之前出嫁。
这条路却最难走。
而崔不让无亲无故,带来麻烦与伤害可能降至最低,再有将来位极人臣,盈持封了诰命,就可出入皇宫随侍太后。
因此,崔不让是最合适的夫婿人选。
时间紧迫,在决定之后,盈持就开始付诸行动,今日贺喜就是第一步。
然而在内心深处,盈持就像在等待命运的宣判,不晓得这一世又会迎来什么样的苦难。
至于这一世会不会有奇迹出现,盈持淡淡地笑了。
这洞悉般的一笑,苦涩得令林憬还心惊:“持儿,别怕……”
“我会很乖的。”盈持自言自语道,心底还有个声音在流泪,“我也会很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