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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活火分茶

话说杏娘和杯莫停目送小四到了居养院门口,然后便相偕回到了客栈。邓林和小缃见到他,俱为惊奇,当闻知杏娘再次遇险,再次被杯莫停相救时,两人一时惊一时喜,竟是一般的话语、一般的表情。

跟着小缃又闻知杯莫停乃是率兜寺的那个醉汉,不禁兴奋地跳了起来,一双墨如点漆的眼眸子滴溜溜地围着杯莫停转了一圈,将这杯莫停上上下下前前后后,细细打量一番,最后忍不住吃吃地笑了起来。

“娘子啊,这可是大肚菩萨显灵呢!娘子的一瓣心香和小缃的一包炒栗,换得这样一位身手不凡的大侠相助,果真是好人有好报呢!等回去,我们定要再去拜谢那菩萨!”当日为了一包炒栗子给了杯莫停,小缃可是翘了好久的嘴巴,今日听闻杯莫停为此而报恩,她马上咧开嘴笑了起来。

论辈分,杯莫停可算得上他们三人的叔伯长辈,但小缃见其待人随和言语恭敬,对自己也是彬彬有礼,再加上杯莫停更有一份见面礼送给自己,待之更为亲厚。

原来这杯莫停与杏娘相偕归来,在路上悄悄买了一大包炒栗。俗话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杯莫停素知小缃牙尖嘴利,得理不饶人,便备下了这份“薄礼”,以投其所好博其欢心。

此计颇为奏效,加之他是杏娘领进门的,小缃看他,是越看越欢喜。

这让一旁的邓林心里不觉有些酸酸的。

自己一路相随,与二人出生入死,风雨无悔,却还总被小缃冷眼嘲讽,这杯莫停初来乍到,一点小恩小惠便让小缃礼遇有加。两相比照,遭际迥异,不免气苦,便酸溜溜地讥言相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小缃娘子,礼下于人必有所求,别得了点小恩小惠,就大喜过望!哼,枉我平日我道小娘子是个不慕虚利、正直不阿的女中豪杰,却不想这点蝇头微利,便把你给收买了!真是一‘栗’千金啊!”

邓林语中带刺,众人闻言,愕然失笑,旋即心中雪亮。所谓的一“栗”千金,不过是借着韩信“一饭千金”之典事,虽只易一字,却情意判然。

小缃刚得炒栗,心下欢喜,却不想这邓林冷不防泼了一头的凉水,泼得她心里好生气恼,她当即往邓林脚下啐了一口,双眉一挑,反唇相稽道:“你这酸郎中,今天喝醋啦,瞎说什么呢!尽说些酸不溜丢的浑话!也不怕叫人笑话!”

“人家仗义出手、衔环报恩,一番盛情,怎么到你嘴里就变成了虚名虚利?哼,这一路上人家斩将杀敌、排忧解难,居功至伟,又怎么能算是蝇头微利呢?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就知道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这世上啊要是多几个几十个这样施恩不望报的仁义之士,我小缃便是鞍前马后、肝脑涂地,又有何妨?”小缃故意拖着长长的尾音讥刺道。

杯莫停见小缃和邓林言语失和,忙赔着笑脸解释道:“邓郎中,莫误会了。这包炒栗,是这娘子之前送于老夫的,现下不过是物归原主,算不得什么恩惠!老夫一穷二白,只有这壶浊酒伴随左右,如何能收买人心呢?”说到自己“一穷二白”的窘境,他两手一摊,双肩一耸,讪讪地面露一丝愧意,然后他伸手拍了拍身边那黄釉瓷酒榼,神色虽有些忸怩,但不是坦荡本色。

那酒榼壶肖龟形,细颈侈口,圆腹圈足,肩部有一对桥形耳,一根细绳穿耳而过,壶身虽扁,却可置酒数升,为防磕碰有损,杯莫停还在壶身外包裹了一层细毡布作为酒榼的外衣,显是珍而重之。

小缃瞅着邓林盯着人家的酒榼却偷偷地咽了一口馋涎,暗暗抿嘴一笑,故作嗔怒之状说道:“杯莫停,不必跟他饶舌多言,他是两袖清风的翩翩君子,你我都是两面三刀的戚戚小人。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们还是一边吃炒栗,一边喝酒,岂不痛快!”

小缃一边说一边拉着杯莫停在邓林的对面坐了下来,不时还用眼角的余光瞟一眼邓林的反应。

此刻邓林正如一头倔驴,歪拧着脑袋,坐在小缃对面,兀自又气又恼,见到小缃瞟他,他马上在脸上作出一副“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的不屑之色。

杯莫停见小缃言语咄咄,邓林却并不置答,颇觉尴尬,仰天打了个哈哈,笑道:“哈哈哈,好,喝酒喝酒……我闻着炒栗香地很,可否赏我几颗?”说着,他转头便往小缃手中的纸囊内瞧去,形态十足像一贪嘴馋食之饿汉,小缃看得格格直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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