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的司戈们点起了火把,进了芙蓉苑内,就一路顺势点起了积雪中的灯笼。
芙蓉苑里有着帝国最大的人工湖,名为曲江,杏园就在曲江一侧,整个园外布满了曲折的走廊。
李长安勒住马,叫停了前面的马车,便对裴青鳞低声道:“杏园诗会乃是园中盛事,那些诗文必然都保留着,你进去找找看,胡椒郎是以诗会的名义挑选祭品,那他一定得展示自己的诗才,说不定会留下什么。”
裴青鳞拍马就奔入了杏园,直奔题诗壁。
这边玉蝉已从车中下来,李长安便下马,带着她一起走向了杏园廊外的那一排柳树。
冬日的柳树只剩下了枯枝,但因这场大雪,雪粉覆满垂枝,映照着周围火光,一片银红之色,仿佛这些柳树抽芽开枝,全都化为了一株株银红春柳般。
蒋四娘和胡椒郎的书信往来,俱都在左数第三颗柳树上的鸟窝里。
李长安手指上方:“看这些柳树,每一棵上都有一只鸟窝!”
玉蝉扫目看过,不禁惊奇:“我上次来时,右方那些树上根本就没有鸟窝啊。”
李长安冷然:“那是因为这些鸟巢并非天然存在,而是有人故意放上去的。里面全都是渡鸦,来自沙陀的一种乌鸦,据说沙陀人曾训练它们刺探军情,传递消息。”
玉蝉倒抽一口冷气:“这么说,那些书信,都是用渡鸦来传递的,怪不得在这里怎么也等不到胡椒郎。”
“你上去,把每颗树上的鸟巢都查看一下,看有没有新的书信。”
李长安示意下,旁边司戈解开了玉蝉身上的锁链,她活动下身子,便如飞燕般掠起,在十几棵柳树间轻盈来去。
不多时,玉蝉自左首第七棵树上发现了什么,飞身落下,踏着飞雪,曼妙而来。
“没有发现书信,但找到了这个!”她展开掌心,现出的是一枚小巧晶莹的玉坠——那种用来捆扎书信绸缎上所带的玉坠。
李长安拿过玉坠,仔细看起来,正面有“青梅”二字,背面却雕着一个小小的“左”字!
李长安眼神一闪,握紧玉坠,他已确定崔家第四名祭品是谁了。
兵部尚书左重楼之妹,左青梅!
当日左重楼和蒋寒山在北里花馆深夜见面……原来是为了商量如何对抗崔相的要挟的。
看来在杜秋娘死的那夜,祭品就已选好了。
杏园内,裴青鳞踏马而来,马后还拖着一条方石,
薄薄的石片,长七尺宽六寸,细长如纸卷。
裴青鳞跳下马,指着石片道:“我把杏园题诗壁上的拓片取下来了。”
这是直接削去了石头墙壁的一层,强行弄来的一份名单。
上面俱都是在杏园诗会里留下墨宝的诗人名字。
“没有胡椒郎这个名字!”裴青鳞遗憾道。
李长安摇头:“胡椒郎是他跟闺中那些女孩的爱称,他若是真的来了诗会,还是会忍不住留下真名的,这是国教士子的习惯,也是一位诗人无法抗拒的习惯……”
自石片上,将这长长的名单浏览过去。
李长安闭上眼,脑中三份名单一起出现,如在眼前展开一样。
掖庭宫诗会名单,凤章台祭祀官员名单,再加上这份杏园诗会的名单。
三份名单交叉对比,同时出现在这三张名单上的官员共有七人。
而这七人的名字再一个个看过。
猛然,李长安睁开眼,首次露出震惊之色:“难道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