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瑕阁内,偌大的楼阁书架林立,书山卷海堆砌成山,王湛望正襟危坐,手抛书卷,倦怠十分,一时唉声叹气,眼神涣散呆呆的看向别处,似有几分旁骛分了他的心神,现下房屋内还有一个人,那就是詹无忧。用过早膳,无忧便携着丈夫来给汪伯伯请安问好,顺便辞行,欧阳森被支开去了偏殿用茶,只留下无忧说些体己之话。
无忧暗自揣测:定是为了昨夜之事,汪子宸今日一早被调去昆仑山了,应该是为了避免尴尬。周山人多眼杂,任何的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人的眼睛,昨夜的动静闹得那么大,惊动了许多人,背后的风言风语可以想见。表面上主仆之仪践行待客之道,对有些传闻噤若寒蝉,然而心里的想法谁都看不见摸不着,私底下还不清楚会议论什么。那事自然瞒不了汪伯伯的耳朵,以他雷厉风行快刀斩乱麻的个性,想必该处理的已经处理了,该谈心的也该谈心了。
书房内弥漫着书卷之气,是那竹卷龟片残杂的味道,清晨万里无云万里天,没有瑟瑟风声,没有其他杂音扰乱安详的气氛,空气里只有静默,静默到能听见两个人的叹气之声,呼吸之声,缓缓于书房内蔓延着,倏忽充耳不闻,倏忽而至,谁都没有打破气氛,唯有比较谁具有耐心。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况且又不是亲生女儿,算是别人家的人了,汪伯伯自然不好开口说那些批评的话语了,他在等待,等待一个合理的时机,无忧心内有些抽痛,他永远日理万机,为了这种小事将大事完全搁置了,为了不让这位经久沧桑的老人为难,终于下定决心迎接那些令人难过的话。无忧率先打破了僵局:“汪伯伯,昨天晚上是子宸哥哥前来叙旧,我看他喝了许多酒,就找人把他抬回去了。”
汪子宸昨夜仰面躺在地上打了滚,灰头土脸的,而且脸上鼻青脸肿的,出自欧阳森的杰作,看看对待欧阳森的态度,这样的两家大公子对打的事情也就放过去了,毕竟是他的公子无礼在先的。打蛇打七寸,而事情的源头应该不会轻易放过。
汪伯伯捻了一把胡须,叹了口气说道:“你刚回来,昨晚让你受惊了,子宸都是有家室的人了还这么没大没小的,今早我给他打了三十大板,让他长长记性。”
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妹情深,而今我归来,他自然会这样,这些帮子宸说话的话还是不要说了,更不要提好好让他生活的话,以免汪伯伯多心,岫焉多心,搞得一家子不痛快,无忧小心再小心,生怕多说或说错一句话招致祸端。不由得感叹,如今汪伯伯面前,说话都要这么累人,得掂量再掂量,无忧岔开话题:“岫焉我一会去看她,昨天回来的很是仓促,也没有准备什么礼物,子夜这孩子很是可爱。”
汪伯伯道:“你如今回来越发聪慧懂事了,我很是开心,观察你昨日对孩子的眼神我就知道你喜欢孩子,什么时候和欧阳森生一个,什么时候可以放过岫焉呢?”
这位名号赛诸葛的老人看穿了她,无忧莞尔一笑道:“汪伯伯还是聪明绝顶,我的想法您竟一眼就看穿了,我不会造成那孩子不幸的。”
汪伯伯道:“但你会造成很多人的不幸,你对你丈夫什么态度,你对岫焉什么态度,你对子宸的态度,你对我又是什么态度。你是我师妹的孩子,在襁褓中便来到周山的,自问待你问心无愧,甚至比我这个不争气的儿子有过之而无不及,虽然我事务繁忙,对你疏于照顾,但是我对你还是了解的。你绝顶聪明,知世故而不屑于世故,可是却什么事情都要计较的明明白白,想当初就是因为如此你才会,这次的事情你就糊涂一下吧,看来老夫的份上。”
无忧道:“这可事关许多的人命,我不能不放在心上,况且犯错的人就应该遭受报应。”
汪伯伯道:“那也用不到你来替天行道,你别忘了,她是我们周山的儿媳妇,未来的宗主夫人,牵一发而动全身,你处置了她,让其他人看咱们周山的笑话吗,你不为我想也得为子宸着想吧,更何况你也不愿看着周山和棋山起什么争端吧。”
无忧道:“汪伯伯是要拼力保护她了?”
汪伯伯点点头道:“我没有办法,别逼我对周山动手。”
无忧道:“汪伯伯要干什么冲我来,没必要拿棋山当幌子,我压根就不在乎?”
汪伯伯道:“你在乎,你在乎的,否则你也不会这么照拂那二公子的感受了,他对你也是痴心一片,得饶人处且饶人,给人留一步余地,陷入好好过日子去吧。”
无忧道:“我明白了,我想从汪伯伯嘴里问一句话,而且想让汪伯伯说实话?”
汪伯伯神情肃穆道:“你问吧。”
无忧道:“我这话没有别的意思,汪伯伯当初有没有想过把我培养成周山掌门人的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