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嘉齐点头应道:“此处并非久居之所,传我命令——撤军!”
守军们来时如同一阵风,回关时却似一蓬败兴的枯草。
回到关内时已是后半夜,关外佯攻的敌军早已退去,明月皎皎西移,四处一片寂静,似乎一切都提不起兴致。司马嘉齐见城头仍有灯火,便知是卢小云等人此刻还在巡城,他将手下军卒散去休憩,自己则又与卢小云嘱咐了一番,方才回到自己的府邸。
卢小云受命巡城,不敢有一丝一毫怠慢。此刻已接近黎明,正是人一天当中最困顿的时候,敌军虽已远遁,却不知今夜会不会重新来犯,因此仍不能有半分松懈。
只见卢小云紧了紧腰间战甲,冷声说道:“诸位且再辛苦几时,切不可有半点麻痹大意!”
众人齐声应命,只有张怪嘴悄悄问道:“队长,您说方才这一仗咱们可是胜了?”
卢小云沉吟片刻,摇了摇头。
张怪嘴倒吸一口凉气,连忙又问道:“难不成咱们败了?”
却不料卢小云又摇了摇头。
老赵也凑至近前,见卢小云是这副模样,也忍不住问道:“既没有胜,又不是败,难道这次咱们是去与北境人谈心不成?”
张怪嘴一把将他拉住,说道:“老赵你别插嘴,听咱们队长怎么说。”
卢小云向四周望了望,见城头上只剩自己手下的这支军卒,便好整以暇地倚在城垛边,朝着军卒们招了招手,好让这些军卒围在自己身边。有道是“妙法不传六耳”,卢小云虽然年轻却是无比谨慎。
他抱着胳膊缓缓说道:“你们可曾看清,方才回关的弟兄约有几何?”
张怪嘴皱眉应道:“乌泱泱总有几千人罢,具体几何俺可看不真切。”
老赵在一旁笑道:“你老张这副怪嘴厉害,可要论眼力还得看我老赵。回禀队长,方才回关的弟兄约有两千众。”
卢小云点了点头,继续说道:“老赵说的不错。我再问你们,今夜将军带出关城的弟兄有几何?”
这次张怪嘴抢着说道:“也有两千众。”
老赵说道:“莫非我军未伤一兵一卒?”
卢小云摇头说道:“莫要忘了回关队伍中还有沈千长的身影。若不出我所料,定是沈千长先行探得敌军动向,随后又由将军与赤千长率军追击——因此我军今夜很可能出动了三千众。”
张怪嘴惊呼道:“竟有三千众!俺的乖乖,那方才关中岂不是空虚得很?”他越想此事,越觉得脊背发凉。
卢小云说道:“以将军的行事风格,若不是此番有大鱼上钩,他是决然不会倾巢而出的。”
老赵说道:“能让咱将军瞧上的大鱼可不多,难道是那‘殷一刀’殷雪龙不成?”
卢小云点头说道:“成便是他了。如今想来,这几日敌军每每佯攻,却是未曾见到殷雪龙的身影。”
张怪嘴似乎恍然大悟,说道:“若真是殷雪龙亲自前来,就是将咱们也带去厮杀都不为过哇!”
卢小云沉声说道:“你们方才可曾看到殷雪龙的首级?”
众人齐声应道:“不曾。”
“长刀呢?”
“不曾。”
“衣甲、盔胄、旗帜呢?”
“亦不曾。”
卢小云轻叹一声,说道:“那便是未曾活捉,更不曾击杀殷雪龙了。”
他又接着说道:“未曾击杀敌将魁首,又折损了千余弟兄,你们说我军此战是败是胜?”
听闻此言,众人脸上皆是蒙了一层阴翳。仿佛那一阵阵急迫的北风,吹得人胸口憋闷、喘不过气。
卢小云反倒是舒了口气,似乎对方才自己的这番推测颇为满意。至于此战之后兵员折损、人手不足的问题他却未曾想过——有这座“天下第一雄关”在此,纵使敌军有十万铁骑又能奈我何?
于是他望了望手下军卒,肃然说道:“诸位且先去巡城,今夜之事切莫与他人说起,你我只是妄自揣度,尚且不知此事之真伪。至于具体形势如何,还是看将军怎样安排罢。”
众人领命各自散去,这座城垛旁便只剩下卢小云一人。
忽听墙角处传来一阵击掌之声,一条黑影自那里缓缓走出,笑着说道:“好一个卢小云卢队长,当真是慧眼如炬、神机妙算!”
卢小云一听此言,只觉得耳边一阵恍惚,脊背处一股凉气直冲头顶。他转眼望去,那道黑影的容貌也渐渐清晰,一双桃花眼清澈透亮,竟比天边的明月还要璀璨。
“沈……沈千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