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女情事,说大不大,天下到处都是。可说小也不小,能把这千年古庄搞得人人不得安宁,可也算一件趣事。断楼三人此时正慢悠悠地向西走着,也算摆脱了麻烦。
完颜翎轻轻抚摸着马鬃,笑着问断楼道:“你说,现在青元庄里得乱成什么样子?”断楼道:“能什么样子?肯定是在骂我呗,小偷、奸贼、忘恩负义,怎么难听怎么骂。哈哈,说起来我断楼从小到大,只怕还从没被这么多人骂过呢。”
完颜翎嘻嘻笑道:“我看啊,赵少掌门要是醒过来,还是得骂你小淫贼吧?”断楼斜眼道:“这倒真的是头一遭。”看凝烟一直不说话,便问道:“凝烟姐,可是累了吗?头一次自己骑马,想必是有些不太舒服?”
凝烟一晃神,答道:“我?还好,不算累的。”完颜翎手搭在眉前,抬头看看天,又向远处望望道:“现在已经巳时了,出了函谷关也快二百里了,一时半会儿应当是找不到客店歇脚了。这中原马不比蒙古马,脚力和耐力都太差,不要落了膘。我看前面像是有片小树林,就在那里歇一下吧。”
三匹马也似是通人性一般,完颜翎一说,便咴咴地叫了起来,以示同意。断楼笑道:“这你们倒听得明白,刚才让你们跑快点的时候,怎么就装没听见一样?”说着,伸手在马耳朵上玩笑似地拍了两下。马耳朵乃是马身上最敏感的地方,一般人万万摸不得。完颜翎和断楼从小和牛马羊群一起长大,即使是陌生的马,对他二人天然也有几分亲近,因此那匹黄鬃马呼噜呼噜打个响鼻,似是非常受用的样子。凝烟看着,不禁笑了一下,点点头也同意了。
不一会儿,三人就来到了树林里,是一片杨树林。此时已是入秋,百草凋零,只有杨树还枝繁叶茂,天高风过,此起彼伏,也是一景。三人进入林中,觉得空气清新,丛深恬静,心情也一下子舒缓了,才意识到昨日一夜未眠,还有了些小小的困倦。
凝烟爱干净,从马褡裢里取出一块毡布垫在身下,取出干粮和饮水,小口小口地吃着。断楼和完颜翎就不在乎这些了,席地而坐,用小刀割肉干吃。两人虽说也爱吃汉家菜肴,但一旦到了野外,还是习惯这样的吃法。断楼看马也累了,便取过一瓢水、一把麸皮让马享用一顿,顺手将马背上的包裹取了下来,一甩丢在了旁边。
完颜翎看见一个包裹缝隙中露出书页,连忙伸手拉了过来,推到断楼面前道:“你也太不在意了吧。咱这好歹是从青元庄带出来的唯一一点东西,都是你做梦都想着的武学典籍,你就这么随手扔在一边?”
断楼却并不在意,笑笑道:“武学典籍?嗯,也好,尹夫人嘱咐咱们一定要离开半天之后再打开,现在时间差不多了,你打开看看!”
完颜翎早就好奇了,便急不可待地解开包裹的系扣,随手取出两本,皮面上写着“六气功”和“御风经”,想是讲内功和轻功的,似乎没有什么异常,翻开一看,却瞪大了眼睛,哗啦哗啦连翻数页,又把其他几本都拿出来看了看,疑惑道:“怎么都是白页啊?一个字都没有。”
凝烟也是一愣,断楼笑道:“有什么难猜?这些都是青元庄历代庄主和先贤一笔一字写下来的,就是尹庄主平日不看,也是极为珍视的家藏。尹夫人岂能不知?就算为了尹姑娘在尹庄主面前演一出戏,又怎么肯就这么把真本给我们?”
完颜翎啪地一下把书拍在地上,纸页乱飞。断楼连忙把书接过来道:“你轻点,怎么还生气了呢?”完颜翎鼓鼓道:“怎么能不生气?咱们好心帮她,大半夜地跑了出来,还要背上个骂名。她就这么糊弄我们?”
断楼将书一本一本叠在一起道:“也不算糊弄咱们。你看,尹夫人虽然嘴上说让半天之后再打开看,可是这些书,一没装盒子,二没贴封条,咱们要是想看随时都能看,岂不很容易就揭穿她?可是尹夫人却一点都不设防,这一来是对咱们为人的信任,二来怕是也有一些歉意在里面。凝烟姐,你说是不是?”
凝烟点点头,对完颜翎道:“翎儿,我觉得断楼说得有道理。尹夫人当也不是这样的人,你就别生气了。”完颜翎道:“好啊好啊,你们两个联起手来欺负我。”断楼莫名其妙,道:“怎么成了欺负你了。你要还看着这些书心烦,我干脆就找个地方给它烧了得了。”
完颜翎道:“什么啊。这一路向西,一点有趣的东西也没有。我还想路上能拿本书打发打发时间,现在什么都看不了啦。”断楼笑道:“哟,你这个只看画不看字的人,就算这些是真的书,只怕你也看不进去吧。”完颜翎气道:“都怪你!都怪你!”
断楼任她耍小脾气也无可奈何,便将书重新包了起来。包好之后坐下身来,随手向胸前一拍,似乎摸到一个什么东西,抽出来一看,乐道:“翎儿,你看我找到了什么?”
完颜翎赌气,吃了一口肉干就不吃了,噘着嘴坐在一边,理也不理。断楼笑嘻嘻地将手里的东西送到她的眼下,完颜翎躲不过,向下一瞥,一下子喜上眉梢,连忙从断楼手里抢过来,翻开几页笑道:“不是白页,不是白页!太好了。你从哪里找到的?”
这本书正是断楼昨日早晨随手拿走的九天落青鞭法精要,里面全是图画没有文字,只有薄薄几十页,是以揣在怀中一天居然都没什么感觉,也忘了还回去了。断楼道:“我倒是记起来了,早就想问你。昨日你曾经用柳枝甩鞭打断了赵钧羡射的袖箭,那身法我从来没见过,难道就是从这上面学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