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嗐,一说起来就刹不住了,忘了正事了。”孟若娴从腰间一个荷包中取出一个檀木的小匣子,递给秋剪风道:“这算是师父给你的新婚礼物,打开看看。”
秋剪风道过谢,打开匣盖,一股淡淡的松脂香气扑面而来,白如雪,滑如玉,讶道:“九玉松塔粉?”
“是啊,这东西是稀罕物,只可惜我再怎么用,也是比不上你啦。”孟若娴先是一笑,随即叹口气,抓着秋剪风的手道:“剪风啊,听师父一句话。天下男人都爱漂亮女子,要想留住他,就得先保住自己的脸、保住自己的美貌,知道吗?”
秋剪风犹豫了一下,不由得想起除夕夜那天,断楼和自己的一番对话,心中苦笑。正要推辞,却见孟若娴两眼泛红,似是动了真情,也有些不忍,便依言收下了。
孟若娴走了以后,秋剪风看着手里的小药匣,轻抚着自己的面颊,苦笑着摇摇头道:“你之前苦守着翎儿姑娘,现在好不容易接纳我,又何曾与这张脸有过关系?”
她这般出神,全然没有注意到,屋顶上的脚步声轻轻,飘然远去。
这一番小风波,时间眼看着便过了午时,宾客开席。武林中人,不讲究那些男子上桌、女子避让的迂腐礼法,便是各派掌门一席、副掌门一席、堂主一席,其余弟子随意。偌大个金天宫正院摆满了桌子,到处一片欢声,好不热闹。
只有掌门这一桌比较安静。照理来说,应该是方罗生坐首席,但是既然尹笑仇来了,这位子也就自然地让给他了。那些小门小派,平时哪里见过尹笑仇的真容,何况如今坐在一个席上。都是分外拘谨,只是看着方罗生和尹笑仇聊天,陪着附和。
尹笑仇道:“方掌门,我看你这好多弟子在周围巡视,可是怕有什么怪人来捣乱吗?”不待方罗生回答,尹笑仇便笑道:“有也不怕,今天这位新郎官,最近应该是刚学了一套了不起的功夫,难能有人奈何得了他咯,对吧楼儿?”
断楼一身宽袖大红新郎服,正从祠堂里走出来,听见尹笑仇的话,心下明白,便走过来道:“尹庄主说笑了,这点缘分,待断楼了却大事之后,再来谢过。今天我在这里,先敬您一杯!”尹笑仇微微颔首道:“好,好。”两人碰杯,都是一饮而尽。
桌上其他人不知道这是在打什么哑谜,也不敢多问。断楼敬完尹笑仇之后,又挨个敬其他掌门。四下看了看道:“秦大夫呢?剪风叮嘱我,一定要单独敬他老人家一杯。”方罗生笑道:“剪风有孝心,可是秦大夫今天非要去外面行什么医,一大早就出门了,不知道多晚才回来呢。”
半年前断楼身受重伤,虽说最后是多亏了青元庄的寒清丹解毒,但归根结底是秦大夫救下了他的性命。后来知道是秦大夫收养了秋剪风之后,对他更加敬重,早就想当面致谢了,今天居然不在,不免遗憾。但他也早就听说秦大夫性格执拗古怪,也无可奈何。
众人热闹了一下午,待快到了酉时,期待了许久的新娘子终于走了出来。
黄昏时分,漫天的红云映在金天宫灿然的琉璃瓦上,似乎整个院子都落满了晕染的霞光。大多人都喝得半醉,朦胧中看见一个曼妙的身姿,从侧厅中走了出来,不禁都呆住了。在座的许多别派的弟子并未见过秋剪风模样,眼下那张绝美的脸庞也隐在轻纱红盖之后,但只见腰肢如杨,皓皓素手,纤纤细步,便足以勾走他们的魂魄了。
秋剪风和断楼相对而战,先拜天地,后拜师尊高堂,三者夫妻对拜,大礼已成,便由几名年长的妇人引着,前端木雁,后奉丹鹤,送往莲花峰天下第一洞房。
金天宫外,连接松桧峰和毛女峰的一条羊肠小径上,秦大夫背着药箱,远远地听见暮鼓的声音响起。睁开眼睛,哼一声道:“臭丫头,这下称了你的心愿了吧。”
秦大夫摇摇头,似乎并没有要去金天宫的意思,而是径直向毛女峰走去。那里一座小小庙宇,便是他居住的地方。
暮鼓的声音响到第十下,悠然弥散。秦大夫却忽然听到草丛里一阵响声,似是有什么东西从山坡上滚了下来。秦大夫年纪大了,眼睛有些不太好,揉揉眼睛走近些一看,草丛中竟然躺着一个红衣的年轻公子。
秦大夫是医者,菩萨心肠,见状连忙上前,先探了探颈下,并无异常。便从药箱中取出一个小香囊,放在他的鼻下。过了一会儿,这人轻轻咳了两下,转醒过来,看见秦大夫,轻轻问道:“老人家,你是谁啊?是华山派的人吗?”
秦大夫听这声音气息柔弱,摇摇头道:“什么华山派的,我就是个乡野大夫。孩子,你这是怎么了啊?”
“我……我走路脚滑,不小心摔下来了。”
秦大夫笑笑道:“孩子,我试过你的脉,你轻功不弱,怎么会脚滑摔下来呢?”
这年轻公子一怔,勉强笑道:“我就是一走神,多谢老大爷相救,我这就……哎!”刚想撑起身子,却又重重地坐倒在了地上。
秦大夫连忙按了按这人的腿,只觉肌肉僵劲,风寒甚重。顺着滚落下来的痕迹向上一看,那里是葬着半年前血战死者的墓地。
秦大夫见此情景,心中便明白了几分,问道:“孩子,你这是在上面站了好几个时辰,一动也没动啊。怎么,那里有你的亲人啊?”
一阵犹豫,却是恍恍的摇头:“没有,只是……一位旧人。”
“旧人?”秦大夫有些不明白,但看这张脸上似乎泪痕未干,便也不再多问了。
这人勉强撑起身子,眼神冰冷中带着热切,问道:“您说您是是大夫?”秦大夫点点头,这人接着问到:“那您说,我这腿,能治吗?”
秦大夫轻叹一口气道:“病不在腿而在心,大夫只能治外病,姑娘你这心病,还得心药来治啊。”
“心药?哪里来的心药呢?”正喃喃中,忽然一惊道:“你怎么知道,我是……”秦大夫淡淡一笑道:“孩子,我今年都快七十岁了,什么事情看不出来,你叫什么名字啊?”
沉默之后,姑娘轻轻道:“您就叫我翎儿吧。”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