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楼一路狂奔而走,心里一个念头道:“翎儿还没有死,她还没有死!她就在这里!”
跑了不一会儿,忽见前面一盏灯笼,隐隐映着一个白发老者,正是秦大夫。断楼一下子跳起,越过秦大夫的头顶,回身站在他的面前。秦大夫见他突然出现,吓了一跳,问道:“你这是干什么?”
断楼回过头,双臂一下子抓住秦大夫的肩膀道:“秦大夫,您告诉我,这个玉簪,您到底从哪里拿到的?”
秦大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见他眼神急切、语气焦灼,便照实道:“这是我刚才路过毛女峰下院的时候,救了一个去那里吊唁的姑娘,是她送给我的……”
“她,她叫什么?”断楼声音难掩激动。秦大夫感觉他周身也跟着剧烈地颤抖了起来,答道:“她说,她叫灵儿,不过我也不知道是哪个灵,我……”
话还没说完,断楼一下子松开双手,回身跑开了。秦大夫见他行事如此狂热无端,正觉莫名其妙,忽然想来什么,对着前面喊道:“哎!你就这么跑了,剪风怎么办?”
断楼好似没有听见一般,眨眼间就跑得没影了。秦大夫急得直拍大腿,骂道:“这个混小子!”想了想到底不放心,折返回身,向山上走去。
断楼修炼袭明神掌半年,在浣风紫皇功的基础上,又掌握了许多艰繁深奥的运气法门。因此,尽管袭明神掌中并无轻功之讲,跑起来却自然而然地精力充沛,快过往日数倍。
这漆黑之夜,急不择路,一口气竟跑到了小苍龙岭。断楼停也不停,怒吼一声,脚下一蹬腾空而起。岭脊上的残雪砰砰飞溅,在钩月下映出一连串暗淡的白花,却是不见人影。待到冰屑飘然落下,断楼已经站在了金天宫的门口。
断楼稍一犹豫,正要离开,忽听一声厉叱:“站住,什么人?”
锵的一声,刀出鞘破夜空,疾风贴着耳朵劈砍而来。断楼借势后腰屈膝,左肩一沉,五指却是迎着刀锋直戳而上,拇指在冰冷的刀背上一弹这是袭明神掌中的“铁树开花”。持刀之人立时感觉一阵微波顺着手臂激荡而来,连忙运功护心,拖刀后退。
断楼此时的指力已非同小可,刚才在刀上轻轻弹了这一下,竟有琅琅金玉之声。立时,金天宫宫门大开,急急走出数十名华山弟子,手中各持火把,将二人团团围住。断楼抬头看,只见面前一人身材高大,手持单刀,却是秦松。
秦松在火光下认出是断楼,又见他一身大红新郎袍被刮得破破烂烂,又惊又疑道:“断楼,你怎么到这里来了?剪风呢?”
断楼本想跟他们解释一下,却听他提到秋剪风,猛地攥紧双拳,关节咔咔直响,恶狠狠道:“你们给我让开!”
秦松抬头遥望,仍可见天下第一洞房中的一点红光,心中一动道:“难道那个红衣刺客伤到了剪风?断楼师弟,剪风她怎么样了?”
断楼盯着秦松,见他面色中只有焦急,拳头稍稍松了些,咬牙道:“什么红衣刺客,那是翎儿!”
众人一愣,立时大骇,惊恐地四下望望,仿佛是撞见了鬼魂。断楼仰起头,嘶喊道:“翎儿没有死,她骗了我,你们都骗了我!”
秦松白天见到完颜翎的时候,便觉得有些面熟,但却只当她是个男子,怎么会想到是只和自己在战场上远远打过照面、又本该死去了的完颜翎?现在断楼一说才恍然惊觉。
他一时想不通这番死而复生的玄机,就算想出来,断楼此时这般如痴如狂,只怕也听不进去,手中刀一紧道:“你想怎样?”
断楼怒视着秦松,从牙缝里迸出三个字:“让我走。”
“不行!”
“为何不行?”
“你和剪风已经行过大礼,你现在走了,将置她于何地?”
沉默了一会儿,断楼垂下头,双臂缓缓抬起:“那又与我何干?”
秦松大怒,喝道:“你……”
话刚出口,只见断楼手腕倏然翻转,一声爆响,瞬间似乎有八九道雄浑内劲从掌心外铄而出,在空中各行其是又浑然一体,力道非常。三月正是泥土松动之时,霎时层层灰尘卷起笼住火把,那些围在圈外的华山弟子被迷得难受,纷纷用袖子捂住眼睛。
就这一晃眼的功夫,劲风戛然而止,只听嗤嗤细声连响,火把熄灭,几十名华山弟子一声不吭,摇晃几下,全都扑倒在地。还能站着的,便只有秦松了。
秦松大咳一声,胸中释出一口浊气,睁眼看时,漆黑的月光下,断楼的身形凛然立在面前。秦松刚才虽然什么都没有看见,但也可猜到,断楼是趁乱用了什么隔空打穴的手法,这才瞬间放倒了这一干弟子,倒吸一口凉气道:“你这是什么功夫?”
断楼并不回答,只是冷冷道:“我方才手下留情,你快让开。”
秦松知道断楼所言不虚,但他决不能陷秋剪风于“弃妇”的名声之中,左手排云掌,右手暮云刀,坚定道:“绝不!”
一个“不”字刚出口,只听“呜”的一声幽鸣,断楼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一下子晃到了秦松面前,却毫不见手脚有什么动作,垂首扭曲,在黑月下如同僵尸死树。秦松一骇,下意识地拍出一掌。
刚起半式,却感觉胸口被狠狠地撞了一下,顿时控制不住,双脚离地飞了出去。忽然,一只有力的手托住了自己的后背,向后的冲力顿消,稳稳地落在了地上。秦松回头,看见方罗生一脸肃然站在身后,连忙下拜。
方罗生托住秦松的胳膊,摆摆手道:“松儿,你先退下。”
方罗生走上前两步,看着断楼道:“九曲回肠,柳暗花明,枯树逢春。若娴告诉过我,你每晚都和剪风在莲花峰上练功习武,没想到,学的竟是袭明神掌。”
断楼直盯着方罗生道:“方师伯,翎儿没死,你可知道吗?”方罗生摇摇头道:“一开始是不知道的,但现在知道了。”
“既然如此,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