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暮风躺在冰凉的泥地上,喉间卡了一支箭,鲜血从被洞穿的喉间汩汩的往外流着,像山林间堵不住的泉眼,源源不断的往外冒着鲜血。
他觉得周身的温度正在随着不断外冒的血液一点一点的逸散出去。
今日是个大晴天。
朗朗的白日照在他的身体上,稍微弥补了流失的温热感。
“天气真好啊,太阳暖烘烘的”,他心想道,“就是有点刺眼”,黎暮风正想伸手替自己挡挡直射在眼睛上的太阳,可他没有那个力气。
血液还带走了他的力量。
除了翻涌的血液与舌尖腥甜的气息外他已经感受不到身子的其他部位了。
他稍稍眯起眼睛,享受着温暖的日色,今日的阳光着实晒的人十分舒服,他仿佛已经很久都未曾像今日这般感受过阳光的温度了。
上一次这么安安静静的晒太阳是什么时候呢?好像与离凰有关,他努力的回想着他们的初遇。
许是年代太过久远,又许是日色晒他的过于舒适,他竟想不起来那段时光。
他不由的想笑。
插在喉咙上的箭只允许他发出喑哑的气流声。
他无声的笑了笑,一大口血瞬间翻上唇舌。
甜甜的,但有些腥,那味道像含着一块生锈的铁块。
他想起了方才离凰问他是不是给顾梁下了蛊毒,他告诉她是他下的。
可实际上,他只是提供了蛊毒,那毒是顾梁自己要求服下的。
“为何不告诉她真相呢?”他在心中问道。
她要的,真的只是一个全然的真相吗?
或许并不是。
那毒究竟是他下的,还是顾梁自己要求的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只是解释。
她要听的不是真相,而是解释。一个可以对顾梁当年的行为做出合理解释的“真相”。
至于事实如何,谁又在乎呢?
正如花钺一味的相信他是被顾梁赶出宫才致使他过上了猪狗不如的生活,沦落到要跟一条狗抢食的地步。
人活着,总是要给自己一个借口。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找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
他的解释又是什么呢?
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当离凰问出那个问题时,他像是赌气般说了一大通话来气她。至于那话中有几分真,几分假,也就只有他知道了。
其实他若是说了真话,也不至于被她一箭穿喉。
只是。
她会内疚吧……她可能会把所有的过错都揽到自己身上。
在她遇见顾梁之前,他曾经小心翼翼的将他的心意藏在那些或真或假的玩笑中。
但他忘了,玩笑话说多了,往后所有的话都可能被当成是玩笑。
所以当他把一颗真心捧出来的时候,她已经不再信他了。
他时常会想,当年若是早一些将真心表露,不老是欺负她,那也没后来顾梁什么事了。
他赢在了时间上,但也输在了时间上。
他又想起那日顾梁问他要蛊毒时的情形。
“有没有什么药可以让人忘记想要忘记的事情?”那人问出这句话时眉目间都笼上了一层郁色。
倒是有这么一种药,只不过服下此药者到最后会完全失忆,且对身体伤害极大,是忘情的良药却也是毒药。他的脑海中迅速略过了离凰的影子,暮风有些警惕的问道:“你要那种药干嘛?”
顾梁从他警惕的神色中猜到了他的想法,道:“我自己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