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清缓缓睁开眼睛,眼睛里的冰冷毫不掩饰。
“所以,你就不想说点什么?”高语看着那个沉默的男人。那个初次见面时眼神晦暗,行事狠辣的男人如今嘴唇干裂,浑身血痂,苍白的面庞上蜿蜒着数条蚯蚓般的血管,那是当初裴亦痕为唤醒他下毒所留下的痕迹。
“你知道老七为何这么怕我死了吗?”裴清笑了笑,“听四妹妹说他如今性情大变。”看到高语并未回答,裴清嘴角上扬,“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什么交易?”高语并不介意跟此人做交易,因为她知道此人如今想要的只不过是活着离开骊族而已。
“虽然我被你一刀撂倒之后什么都不知道了,但是这几天发生了什么我大致能够猜到一些,再加上四妹妹所说的,应该也**不离十了。”裴清换了个姿势半躺着,毕竟背上的伤势差点要了自己半条命,虽然伤口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到底还是伤了根本。
“你是如何醒来的?”高语来到窗前站定,透过窗户可以看到远处雪山顶端的云卷云舒,不知道高辰他们如何了。
“你眼下真正关心的不是这个问题吧?据我所知,骊王这会儿应该跟泓野应该交上手了吧?昭语公主要不要考虑跟我联手?知道那夜我说了什么吗?知道为何我会出现在那夜的刺杀吗?如果不弄清这些,公主如何安心与我同行?”
“与你同行?你在开玩笑?”高语并没有回头,依旧望着窗户外边,语气冰冷不带任何色彩。
“先让你的暗卫们离开吧,我现在这个样子还能把你怎么样吗?”
“在跟你说这些之前,我想问一下是四妹妹主动把我交给你的?”裴清看着窗前的女子问道,看到女子不说话,裴清自嘲的笑了笑:“算了,已经不重要了。”
那日夜里刺杀,裴清自从被高语一刀划开背脊之后便陷入了沉睡之中,之后自己的意识便清醒过来,但是想要睁开眼睛却如同千钧压顶。周围人的一言一行自己好像都能够听到“看到”,自己却并不能睁开眼睛,更不能开口。
那一日,自从高辰和裴亦痕两人率军去往两军会战之地,裴亦华便来到自己床前。
“二哥,你知道吗?老七要去对战泓野了,华儿自从出生便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都是哥哥们带着我,宫中的嬷嬷们虽然细心,但是终究不能填补华儿的亲情。老七从来没有打过仗,二哥你如今又不知何时能够醒来,华儿有好多好多的话没有人能够说。”
裴亦华就那样低低的呢喃着,仿佛床上的男人能够听到自己的话一样,而事实上却是如此。
虽然睁不开眼,但是裴亦华那些话都在裴清的耳朵里轻轻回旋。
裴亦华并没有注意到床上那人的手指轻轻的动了动,只是继续说道:“二哥,你知道吗?华儿想念母亲了。”
一句母亲如同惊涛骇浪般掀翻了裴清心头的那一块大石,是啊,母亲。
小时候,那个漂亮的女人总是喜欢拉着自己和老七的手一同在御花园散步。母亲总爱说:“清儿,以后,你一定要好好帮你的弟弟,他只有你这么一个哥哥,你们一定要好好相处,兄弟同心,其利断金。”
是啊,兄弟同心,其利断金。
在裴清的记忆里,母亲总是教育自己要保护弟弟,要帮助弟弟,要把好的东西让给弟弟。依稀记得那年是裴清十二岁的生辰,裴清穿着太监们送过来的新衣服,沐浴之后的自己一想到母亲亲手为自己做的点心,便开心的蹦蹦跳跳。
可是,裴清没有等来自己期待了整整一天的那个人,直到很晚很晚之后。那个个子没有多高的孩子就那样蹲在自己大殿的门口,双手托腮看着门口。孩子没有哭,肩上披着侍女为自己拿来的厚厚衣衫,天上的月亮圆圆的,冷冷的,就如同那份迟迟才派人送来的点心,冰冷而生硬。
孩子依然坐在那里,手中捧着从七公子寝殿送过来的食盒,盒子里面装着自己爱吃的点心,只是点心早已经凉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