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堂,哥哥我可得说你一句了,你都多大的人了,成家的事怎么能不考虑。你忘了太爷走的时候想着啥吗,就想给你儿子取名字呢。你可倒好!说这话对得起太爷吗,对得起六爷爷和你爹我七叔吗?”
“不是,安俭哥你咋还给我上纲上线了啊?”
“我这不是给你上纲上线,是告诉你咱男人就得有个家,就得稳定下来。”
说话间,曹安俭也压低了身子往曹安堂跟前凑了凑。
“安堂,我给你交个实底。前两天我去四叔家喝了一顿。四叔跟我说了,小栓子的事他不想了,也没力气再折腾你了。太爷那事算是让四叔明白了,不管到啥时候都是咱老曹家自家人不会害自家人。你看,只要四叔不闹腾了,你就能恢复工作。你一恢复工作,那就是咱老曹家顶梁的大人物了。到那时候,你要还是个光棍汉,你说说得有多少人奔着你来。奔着你名头凑上来的,能有几个好姑娘。你真要是挑花了眼,一个选不准,保不齐就会犯了错误。别说我瞎扯,我可听说了,就庄寨镇的那个镇长,多年轻啊,就因为他找的婆娘四处收别人送去的东西,前两天刚给扣起来,这都不知道押到哪去了。连带着一大家子但凡和他有亲戚关系的,调查、审讯,整个镇上都知道了。你小子不是那样的人,我知道。可你架不住找错了婆娘,害了你一辈子啊。”
曹安俭絮絮叨叨一大堆。
曹安良在旁边止不住地点头赞同。
曹安堂只感觉一个头两个大,这都哪跟哪啊,合着现在不找媳妇儿,以后就得犯错误不成?
“来来来,安俭哥,别说那些糟心的事,咱喝酒。”
“喝啥酒,我话没说完呢。还有个事我得提醒你,安堂。你要是恢复工作了,咱村里肯定留不下你,这哥哥们都跟着你光荣,替你高兴。可有件事你得给我记准了。一旦恢复工作,不管是啥工作,你得给我想办法,把那个苟大友给弄走。我看见他就来气!刚才回村的时候,那家伙黑灯瞎火的,一下子冒出来,非得说我阻挠啥普查工作。我都想抽他俩耳刮子了。”
听到这,旁边曹安良头点得好像鸡叨米似的。
“对对对,安堂,想个门把那个苟大友给弄走。看见他就来气。”
曹安堂彻底无奈,捂着额头一声长叹:“我的两位哥哥啊。你说我现在和你们一样都是种地庄稼汉,你们可倒好,处对象、收拾人的活全都给我安排上了。那个苟大友他是技术员,现在也是咱村生产合作社的主任了。咱得支持他,毕竟他让咱都过得挺好了,不是吗。”
“是,咱是挺好的了。可安堂你没觉得那苟大友自打今年开了春之后,越来越不对劲了吗。整天嚷嚷着要什么扩大合作规模,要集中全村土地。我觉着他这是抢地,回头地都到他手里了,他成地主了!”
曹安俭越说越离谱。
曹安堂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全国各地都在搞合作生产,办社是很正常的事,报纸上也说了,许多地区的高级社已经建成,全村都吃得饱穿得暖,日子越过越好。
怎么这两位哥哥不看看报纸……呃,好吧,想多了,村里能有几个认识字的。
曹安堂心中无奈,但猛然又眼前一亮。心思急转片刻,猛的一拍大腿。
“行,两位哥哥,你们说的这些事我都记住了。我要是能办成,保证全都给办成了。不过呢,两位哥哥,你们也得答应我一件事。”
“啥事啊?”
曹安俭和曹安良瞪大眼睛。
曹安堂微微一笑:“就一个事,学认字。很快就会有扫盲队上各村开识字班了,两位哥哥你们得帮忙鼓动全村一起学习。到时候认识字了,多看报纸,多……”
曹安堂话都没说完呢,对面两个大哥顿时头摇得好像拨浪鼓一样。
“不行,不行。安堂你还是说个别的吧。”
“就是,安堂你是不知道,我这天天看黑蛋拿个笔在纸上画啊画的那些个玩意儿,我认识它,它不认识我,我也不想认识它。”
曹安俭和曹安良举手求饶。
曹安堂的脸色顿时严肃起来。
“两位哥哥,别怪兄弟我说话难听啊。你们要是不带头学习,那你们让我办的事,我也不办了。让苟大友一辈子在咱村,故意给你们上眼药。”
“哎?安堂你这不是欺负人?”
“你们先不听我这个当兄弟的,那就是没把我当兄弟。那我走了,你们自己喝吧。”
说着话,曹安堂作势起身要走。
曹安俭和曹安良赶紧一左一右把他拉住。
“别走别走,俺们听你的还不行。”
“哎,这就对了,哥哥们,只要你们认真学习了,啥要求我也是尽全力办成。来,喝酒。”
曹安堂端起来酒碗,满心的欢喜。
其实,他想的很简单,只要村里人学会了认字,能够读懂报纸了,对苟大友的偏见也会小很多,支持起来村里合作生产工作就会更积极。
说一千道一万,大家都是一个目的,那就是过上好日子。
只要日子过好了,啥问题都是小问题,啥矛盾都能化解。
三人端起来酒碗碰一下。
曹安堂是挺高兴的。
可曹安俭和曹安良心里不痛快,他们都多大年纪的人了,哪那么容易认字。
一碗酒下肚,曹安良闷闷地拿起筷子,看一眼面前所剩无几的花生米,仰头就冲着灶房那边喊了一嗓子。
“孩他娘,你们整啥呢,好了没有。先弄点落生来!”
这声喊传出去,灶房那边安良嫂也是没好气的一声回应:“急什么急,这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