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建国速度飞快,可刚转过路口。
一声汽车鸣笛爆发,惊得他急忙侧身闪躲,小汽车也吱嘎一声猛停在那里。
“怎么开车的!”
胡爱国有些气恼,只因为这一耽误,视野当中人来人往,却看不见曹安堂的影子。
而车门打开,刘强急忙跳下来。
“对不起,同、啊,胡处长,您,您没事吧。”
“小刘啊,我当谁呢。以后开车注意点,尤其是这个路口人来人往的,很容易出事。”
“是是是,胡处长您教训的是。”
刘强被训话,忙不迭点头。
胡爱国看不见曹安堂了,也只能叹口气,打算回去继续陪老婆孩子。
可没等转身,就看见汽车后车门打开,下来一人,他微微一愣,随即笑着迎去。
“田农同志在车啊,你们这是出去开展考察工作了?”
其实胡爱国和田农不熟,他出去两年又回来,看县里的许多工作同志都是生面孔,再加回来的时间短,两个月不到,其中一个月还是去到他原来所在的庄寨镇交接工作、处理某些公事,也就是在县大会与田农见过两面。
但既然认出来了,还是一个单位工作的同志,理所应当打个招呼。
田农也是一样的想法,认出来了胡爱国这才下车。
两人握手寒暄,田农随口回应:“是,今天去了三个村子,考察考察几位同志。正好路过庄寨镇的时候,听当地同志还提到你了呢,胡爱国同志。”
“他们提我?哈哈,我刚把原来的镇长给拎下来,他们提我?那是想着借机会和田农同志套套近乎,看能补这个缺吧。田农同志,别搭理那一套,那帮人就算说是我儿子,你都别信。我出去两年,压根都不认识他们了。”
胡爱国就是这种说话没有章法的人,性格大大咧咧。
旁边的刘强都有些听不过去,可也不敢说些什么。
而田农则是带着很真诚的微笑,同样打趣道:“胡爱国同志,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我放心了。我还真担心,这庄寨镇镇长的缺口安排不妥当,有人到你那打小报告,让你这位纪检处处长把我给拎走了。”
“哎,田农同志你这是埋汰我呢。咱县里谁不知道你这组织处长一双火眼金睛辨识忠奸,我都担心在你这,我表现不好,以后都没进步的机会了。”
两人同时仰头大笑,虽说以前不熟,但这番聊天过后,也算是两个平级的工作同志,拉近了点革命友谊。
玩笑归玩笑,等再次对视,田农的脸色正了正。
“胡爱国同志,既然正好在这里遇见你了,那有个情况我得给你反应一下。”
就这一句话,瞬间让胡爱国变得机警起来,回手朝那边正要走过来的胡家大嫂子挥挥手,示意老婆孩子先别过来,并且主动往后退了一步,站在路边墙根底下。
“田农同志,你说,什么情况?”
田农点点头,凑近一点,压低声音。
大街,喧闹的人来人往,就算是小刘挪了挪车,稍微挡了一下路边交谈的田农和胡爱国,可还是有不少县政府那边下班路过的工作人员看到了这一幕。
不知道多少人为此而感到震惊。
组织处和纪检处的主管领导,一个负责怎么把人提去的,一个负责怎么把人给拉下来的,这两人凑在一起,那得是多恐怖的事情。
当然,恐怖还在于这两个人。
组织处田农有个火眼金睛的称号,做政治审查工作的时候,连县委于书记都将其推到主导位置。
纪检处胡爱国是刚刚任没多久,可一任首先就把他原来所在的庄寨镇,那位和他有点亲戚关系的镇长给调查了,破了“三五”反工作结束以后到现在,曹县第一个贪之案,铁面无私四个字当之无愧。于书记这一次去菏泽地区汇报工作,都是要专门汇报这次行动内容的。
这两人能说些什么?
大家都好奇,都想凑去了解了解,可真敢主动过去的没有一个。
就算是有一两个胆大的稍稍驻足了一会儿,也是在看到胡爱国扭头看向这边之后,急忙快步离开。
别人心里怎么想的,胡爱国没那个本事知道。
他只是在听完田农的叙述之后,沉吟了好一会儿,才点点头道:“田农同志,情况我大概了解了。但是真要展开调查,这可不是一件小事。你说的这位同志,是马要来县里的,倘若他有问题。那么县里几位一直支持他的同志,又会不会被连带。还有梁堤头镇小学建设起来的这个功绩,是不是得考虑。有可能只是他一个,怕就怕他一个扯出来一大片啊。这样吧,我先安排人去梁堤头镇暗访一下。等过两天于书记回来之后,我汇报一下,看于书记的意见。一旦要查,那就一查到底。不过,到那时候,我的工作忙起来了,田农同志你可要也跟着一起忙了啊。”
话说到最后,胡爱国一句无伤大雅的玩笑,稍稍驱散了点这一小片严肃的气氛。
田农笑笑:“胡爱国同志,我只是反应情况,具体工作你可别来找我。你在庄寨镇那么一大刀阔斧,我都有些吃不消。这次要是真联系到了县里……咳咳,恐怕到时候于书记还得最先治我个审查不力的罪。行,不说了,估计咱俩继续聊下去,明天整个县政府都没几个人能安心工作了。我先回去写个总结,胡爱国同志,你忙着。”
“哎,田农同志,有时间我们再聊。”
话说到这里也算是个结束,田农转身,刘强也拉开了车门。
可就在这时候,胡爱国突然追来一步。
“田农同志,我忘问一句了,你刚刚说今天去了一趟祝口村,是不是去考察曹安堂同志了?考察结果怎么样?”
“嗯?”
田农猛回头看过来,眉头微微皱起。
胡爱国挠着后脑勺哈哈一笑:“你看我这臭毛病,忘了,这是人事组织的工作内容,我没资格问。田农同志你别误会,我就是好奇,也是关心曹安堂的情况。曹安堂是我兄弟,自家人的事总是多一嘴。好了,不说了,您忙着。”
话音落下,胡爱国转身就走,头也不回地抱起来小胡建国,牵着爱人的手,朝家的方向走去。
看起来,两口子是在逗孩子,可实际胡爱国和胡家嫂子说说笑笑的内容,明显和他们的表情不一样。
“老胡,咋回事,那个不是你们组织处的田处长吗,你怎么跟他说得咱安堂兄弟了?”
“小点声,那个田农今天就是去考察咱安堂兄弟去了。曹安堂啥样,别人不清楚,咱还不清楚吗。咱这一走两年,回来你也听说了,安堂兄弟受委屈两年。正是他恢复工作的关键时候,我有这个机会帮他说句话,当然得说。”
“可你就不怕犯错误,再引起来人家那田处长的反感?”
“呵,我替曹安堂说话,哪是犯错误,这是变相的给组织立功。换个别人,我提都不提。再说了,要是那个田农因为我这一句话反感了,那证明他那个火眼金睛的称号也是假的。一个假的,我怕他干什么。”
“你……行吧,为了安堂兄弟,就这一次,以后可不准这样了,谨慎点。”
两口子不说话了,小胡建国扭动机灵的小脑瓜看看爹又看看娘,趴在胡爱国的肩膀,咧着嘴冲后面还往这看的田农,露出微笑的小白牙。
一家三口消失在人潮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