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安堂能够理解他的心情,也根本不会在意他刚才要做什么,只是带着一种直来直去的思维想要把真相完整告诉秦长剑。不只是现在人在眼前他才这么做,更是因为之前和周栋商量的时候,感觉今晚的行动只有带秦长剑,才能……等等!
曹安堂的思路卡壳了。
秦长剑歇斯底里怒吼的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今晚这情况,还怎么展开行动。
下了这么大的雨,到处都在避险,他怎么再回果叶砖窑厂那边抓人,刘果生和秦叶眉还会去那边烧砖吗?
想到这里,他又一次浑身激灵灵打个寒颤。
可能会的,真有可能会!
刘果生和秦叶眉十有仈Jiǔ会不顾任何风雨再偷偷跑回去,这种恶劣的天气情况下,他们再跑去处在洼地水渠旁边的砖窑厂,那结果……
“坏了!”
曹安堂惊呼一声,扭头就跑,去到大院门口,顺着高高的拦水隔离带直接往外翻。
他的所作所为绝对是把庄寨镇这里避雨的所有人都给吓傻了。
“曹主任,你干什么去?”
“曹主任回来啊,外面的水已经很深啦。”
有人呼喊,也有人追过去阻拦,可他们终究晚了一步,只能眼睁睁看着曹安堂翻出去,彻底消失。
谁也不知道他发了什么疯,如此恶劣的天气情况下,还要往外跑。
只有曹安堂自己知道是为什么,他现在只有一种感觉,那就是要被自己的愚蠢给气疯了。
为什么要去欺骗刘果生和秦叶眉,为什么要刺激那对小两口,让他们再回砖窑厂。
就算是必须这么做,那为什么要选择在今天、在今晚!
三年前,曹安栓一把火没能把那苦命的小两口给烧死。
三年后的今天,曹安堂一句话很有可能会让人直接淹死在暴雨洪水当中。
大路的积水,最深处已经没过膝盖。
曹安堂淌着水转着圈跑动,淌开水面漂浮的各种不知名物体,跑到对面路基高处,伸手捞起来之前扔在这的自行车,骑就走。
后车轮不知道轧到了什么东西,漏气完全憋了下去,发出咯噔噔的响声,可他还是使劲赶着往前骑。
但这种情况下,他就算再快,又需要多长时间才能赶回去。
不幸中的万幸,刚离开庄寨镇镇委大院没多远,前方两道强光照射过来,一辆吉普车飞速冲向这边。
汽车与自行车一个交错。
曹安堂扯着嗓子大喊:“停车!”
车里同样传出呼喊:“曹安堂!”
声音落下,自行车停止,汽车直接横过来,高高的车轮冲开地面的积水滑动出去好远,又以的速度调头回来。
副驾驶车门直接从里面被人打开,开车的雷公探着身子大喊:“快车!”
曹安堂二话不说,直接钻进车内。
门都来不及关的,发动机轰鸣,吉普车冲开积水向前疾驰。
“曹安堂,我可算找到你了。你说你整什么呢,你忘了今晚还有什么重要事的吗?”
“啥事?”
“长秀啊,送人去镇啊!”
雷公一句话,让曹安堂的心情犹如雪加霜、火里浇油。
这么重要的事情,他怎么就给忘了个一干二净呢。
要是正常情况下,忘了也就忘了,不差这一会儿。
可今天什么状况,暴雨啊,全县都在紧急避灾,就他家那打补丁的小破屋怎么可能顶得住这么大的风雨。
粟锦她们会怎样?
留在家里就是找死,出门离开就是真相大白。
想想就让人头皮发麻。
“快啊,雷公你开快点。”
“我这已经了,你别催!你还是赶紧想想待会儿真要遇不好的情况,怎么处理吧。”
雷公也很无奈。
原定今晚去祝口村接人,结果一场暴雨来得那么不是时候。他本来是在县城防灾指挥部保护于庆年的,等那边情况稍稍稳定,猛然想起来今晚的行动,这才到处询问曹安堂的下落,一路追寻到庄寨镇来。
他不敢一个人去祝口村,他也不敢想象长秀的事情要是败露了,没有曹安堂在,谁还能稳住村里的情况。
最关键的是他媳妇儿电母还在那呢。
真要有个意外,雷公也得恨自己一辈子。
“窈窈你可要撑住啊,我这就来,这就来!”
雷公开着车,嘴里念念叨叨。
电母肯定是听不到他的话,如果能听到,八成会当场回一句:“老娘我快撑不住啦!”
狂风骤雨、电闪雷鸣。
祝口村村子中央,无尽的黑暗中,女人惊恐的尖叫声时不时传扬出来。
付粟锦和长秀抱头蜷缩在床边角落里,电母搬着小方桌使劲堵住已经被吹没了窗户的墙壁开口。
“付老师,你先别慌呢。你也想想办法啊。这样子怕是撑不住了,万一房子塌了,咱谁都活不了。”
“窈窈同志,我也不知道咋办啊。再等等吧,安堂他们应该快来了。”
“来什么来,要来早就来了。男人就是靠不住的东西!”
电母怒急破口大骂,可还是慢慢俯下身子,后背倚着方桌桌子底慢慢坐了下来。
与此同时,祝口村村头生产社,曹安猛、曹安良、曹安俭三兄弟身披油布衣匆匆从村外赶回来,进了生产社,使劲关好大门,三兄弟累得大口喘着粗气坐在地。
不少村民从周围几间屋子里跑出来,大声询问:“猛子,外面咋样啦?”
“不行啦,水渠里的水挡不住啦,地里灌满啦,全往村子里面淌呢。大家都待在这别出去。我刚才好像还看见太爷家的老宅子倒了一间。”
猛子一番话弄得所有人心情压抑。
这雨才刚下了没多久,太爷家的老宅子就塌了,试问其他人家还能撑多久。
风雨无情,但是,人有情。
猛子使劲爬站起身,卯足了劲大声喊道:“大家伙别担心。等雨停了,镇就会来人统计大家的损失,发赈灾款,帮着大家伙盖新房子。丢了啥都不要紧,只要咱人没事就行。都别愁啦,跟我说说各家的人都在这没,还有没有没来的。”
随着这番话,众人稍稍平复,这才开始左右看看各家的人全不全。
平静的气氛中,随着各家主事的喊出来人都全了,曹安猛的心情也越发放松。可突然间,黑蛋那小子猛然挤开人群冲过来。
“猛子叔,付老师呢?付老师没在这啊,安堂叔也没在这。”
“啥?付老师没来?”
曹安猛慌了。
在场的祝口村所有人都慌了。
这少了谁也不能少了付粟锦啊。
“其他人都在这别动。安良哥、安俭哥赶紧跟我走。”
猛子一声招呼,转身拉开门栓,呼的一声狂风灌进门堂,吹得人不自觉后退。
同样的风,席卷着雨水,吹打进疾驰的汽车内。
开车的雷公下意识扭头,就看见曹安堂直接打开了这门,半个身子探出车外。
“曹安堂,你干什么?你疯了吗?”
“雷公,拐弯,快拐弯!”
“什么啊,你让我拐哪去啊?”
“去砖窑厂,那边有个砖窑厂,先去那边,那边可能有人给困住了!”
“我……我去你大爷的,我和我媳妇儿辈子欠了你的!”
雷公气得破口大骂,他现在只想尽快赶去祝口村,可曹安堂一句“有人困住哪”的话,让他根本没办法无视,直接一转方向盘,顺着坑坑洼洼的泥浆路冲向果叶砖窑厂。
车速由快到慢,最终被迫停下来,面对一眼看不到边的黑漆漆积水洼地,雷公艰难咽口唾沫。
“不行,不能往前走了。进去咱就出不来,有人在里面也活不……啊,曹安堂你大爷的,你给我滚回来!”
雷公话都没说完,曹安堂那边已经跳下车,冒着风雨钻进水洼地,片刻间消失在车头灯照耀的尽头。
只有一声低微的呼喊在风雨中隐隐传回来。
“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