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不会爬?”
“会。”
“行,给你个任务。成了,你就有资格留下。死了,你就是英雄。不死还不成,哪来滚哪去!”
就是从这番话开始,少年才真正被承认为队伍里的一份子。
可惜那个时候的他还不明白。
他只记得厚重的炸药包挂在了他的脖子,去到战壕的最前端,面对前方敌人的碉堡时,难免再次腿软。结果被人一脚踹出战壕,在数不清的战友掩护之下,闭着眼睛鬼哭狼嚎着一路往前爬,爬错了方向,一直爬到敌人的战壕里,对十几个比他还惊恐的敌人。
然后爆炸声起、战火连天,面前的所有敌人急急如丧家之犬,丢盔卸甲逃离,又被攻来的其他队友当场俘虏。
就这样,少年参加的第一场战斗,是脖子挂着炸药包、怀里抱着一支小队的枪,在无数人羡慕的目光中,随着队伍一起进了城,胜利结束。
那一刻,他从一个无知的少年蜕变成一个真正的战士,发誓下一次战斗一定要亲手击毙敌人,用真正的战功来证明自己不是孬种。
可真等到队伍赶赴下一处战场时,却没有了战斗。
敌人投降了。
全部投降了!
签了停战协定,坐着船滚回他们来的地方。
……
“所以,到最后,我都没亲手杀死过一个鬼子。一个,都没有。”
曹安堂的目光从窗外收回来,落在身边的付粟锦身,露出个略显遗憾的苦笑表情。
“粟锦,我说这些,其实就是想告诉你。这人一辈子,怎么能没点遗憾呢。我一心想着给爹娘报仇,结果等我准备好了,敌人也跑了。就像现在,我想着可以给革命工作贡献力量,却因为冲动犯下低级错误,不得不接受惩罚一样。不过,好在,当年我们是胜利的,现如今我们的生活也不会因为这些受到影响。”
曹安堂慢慢起身,似乎是安慰付粟锦的同时也让他自己获得了内心的平静。
“走吧,我们今天早点回家。我也想多陪陪砖生了。”
曹安堂努力表现出来的无所谓,让付粟锦心里各种不是滋味。
可爱人已经有了决定,她能做的也只有全身心地去支持。
“走,回家。安堂,我给你做顿好吃的,去去晦气。”
“什么去去晦气啊。付粟锦同志,我要教育你,你这是封建迷信。”
“你教育我?我才是老师,要教育也是该我教育你。你就说要不要吃顿好的吧。”
“要,当然要。”
小两口将所有忧愁压在心底,欢笑着并肩向外走,逆着无数赶来参加县集体大会的工作同志人群,走出妇联办公室,走出小楼,走出县大院。
两人都没有回头看一眼。
只想着将有关于这里的一切连同那个吕自强一起彻底抛之脑后,再也不要因为那些不知所谓的小人,毁掉了自己的好心情。
可他们都已经如此克制,用最坚强的心态去应对人生的变故了。
为什么天还是要在这种时候,来一次雪加霜?
曹安堂绕着整个车棚转了十几圈,最终从一堆自行车车轮中间,捡起来个熟悉的锁头。
拿钥匙开锁,再扣,再开锁。
如此反复几次,狠狠一甩手将锁头砸在地,压抑的怒火腾的下爆发出来,然后……无处发泄。
站在原地,茫然地看向四周。
直到付粟锦走过来,轻轻拉住他的手,他才慢慢收回目光,也收回无处安放的怒火,看着身边的爱人,嘴角微微抽动两下。
“粟锦,我们可能要走着回家了。”
“嗯,也好,反正不用班了,那破自行车不要也罢。后座硌屁股,我早就不想坐了。”
“是啊,我也不想骑了。自行车都没了,还什么班啊。走!”
“回家?”
“回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