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来得快,去的也快。
没过一会,天上呈现处水洗般的湛蓝色,白云间隙,道道如画,空气中夹杂着湿润气息与杏花的微微香甜。
月牙门前种了一棵杏花树,看着只有一棵,近看树根连理,交织,至上为一体。
谁惊动了飞燕,掠过杏花枝头,飞出了墙院。
“你认不认错!”
“认不认错!”
“我真是管不了你了!”
“不成器的东西!”
“……”
一声声的怒骂声,夹杂着鞭笞的狠厉,北边祠堂,一名穿着深蓝色素雅衣袍的男人,面目红赤,手上拿着一根鞭子,不停得抽打着面前屈身跪地,身姿单薄的女孩。
一鞭子又一鞭子,鲜红色渐渐印在了背部白色的单衫上,女孩绷直手臂撑着地,放在地上的手,握成了拳头,莹白小脸上,那双琉璃珠子紧紧盯着面前的软垫,倔强,不肯认错,唇瓣间没了血色,依然紧紧咬着,直至咬破了皮,流了血,没入舌尖,尝到了血腥味,她也没啃声。
“国师,求你别打了,小姐…她…”
“不…”
“求您,”
“少爷,”
“少爷他不是故意的,他也是想夫人了,才这般冒险,不顾自己的生命。”
绿衣上前,跪地,护住了井宿,绿衣哭着,哭着求井君饶了井宿。
井宿无力地转过头,看着紧握着鞭子的父亲,
井宿呼吸微弱,小小年纪目光却如刀刃,她啃声,
尽管这副身子已经没了力,她还是要说那句话,不肯放弃心中的执念。
“父亲,我没错,若是折寿可以换回我的母亲,我依然会这样做!”
“我爱我的母亲,很爱,很爱。”
“你难道就一点也不希望母亲回来吗?”
井君气的胸口上下匍伏,看到她那惨白脸色,却酷似梁氏的脸,
拿着鞭子的那只手,颤抖着,向前一挥斥,默下双眸,敛下眼中细微的情绪,随即将鞭子偏转了方向,丢到了井宿的身边。
他看着井宿,有气无力地唤了一声须女,井宿的乳名。
他的目光很失望,有些不成器的意味,也有了不忍心,万千情绪,纠结于眼中,井君转头对身边的下人道,
“传我的话。”
“少爷犯错不认,关一天禁闭,谁也不许探望。”
井君甩手离开,其余人都被赶出了祠堂,绿衣是被拖走的,因为她不肯走,
井宿看着被人带走的绿衣,唇角艰难地笑了一下,
对绿衣做了一个口型,
“没事,我没事。”
随后祠堂的大门紧闭,井宿倒在了祠堂里,苟延残喘。
半夜,星辰满天,当南方朱雀星宿明亮之时,井宿缓缓睁开了双眼,慢慢撑着沉重的身体起来,拖着孱弱的身躯来到祠堂的窗户前,步伐蹒跚不稳,
当看到院中的那一棵连理杏花树,唇角嗤笑,仿佛在嘲笑自己的过往都多么不堪,琉璃瞳孔里的颜色变得深而厚重,遮住了它原有的光泽,仿佛早已没入过尘埃深处,看透了所有,如死湖般沉寂。
她本该死了,死在天元二十六年,那年冬天,她被头身分离,挂在城门口三日,随后被丢入野林,被兽物啃食,被蛇虫鼠蚁吞噬白骨,尸骨未存,死的凄惨。
孤魂游荡在野林间,也没神鬼来收她,真应了父亲的那句话,她最后会落得个天地不容,没有藏身之处的地步。
没想到竟然还有一天能回来,能再次看到母亲生前种下的那棵杏花树。
回想到了今天所发生的事,若是她没猜错,她应该是回到了天元十一年,三月初四,母亲祭日这天。
她听从了井灵表妹的话,偷看了藏在藏书阁里的禁书,擅自作法,自以为能让母亲重生,差点酿成大错,被匆匆赶来的父亲阻断,带到了井家祠堂,那时候的她不肯承认自己的错误,也没觉得自己错了。行家法,关禁闭,后来连着发烧了好多天。
那也是父亲头一回对自己这么生气,也是头一次责罚了自己。
她一直都认为父亲只是以天下为中心,从未爱过母亲,或她。
直到父亲去世,自己做国师没多久,又一次行禁术,才发觉到,她大错特错,到头来人是没回来,她的身体也跟着损了,活不了多久。
父亲隐藏着病痛折磨的经历,没活过四十七,就去了,随后她跟着不听话,也闯了这禁术,虽不是病死,却也是活不久了。
井宿轻声嘀喃,
井宿轻声嘀喃,声音低迷,缓缓透过冗长的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