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而言之,就是以现有的池塘轮廓为基础,独立分隔出马蹄状和矩状两个蓄水结构,再额外添加一个月牙状的悬空结构,最终构成高低错落的三个独立蓄水池,也就是他口中的“木桶”。
成型的水池自成落差,从马蹄池出水,落入矩池推动水轮,水轮将水提到月牙池,既能体现水车的提水功效,又能用月牙池的落水来掩盖马蹄池落水的响动,如往反复,流水不竭。
整个方案中,最让李恪觉得难办的是痕迹掩饰问题。
正如由养所说,行计最忌刻意而为,一旦叫人看出破绽,反倒成了画蛇添足的把戏。可是这么大规模的改建必定会留下许多掘土搭建产生的痕迹,都需要时间来慢慢抹消,而田啬夫囿十几日后就会过来,他们最缺的就是时间……
改造之后的水池该怎样在短时间内掩盖住施工痕迹,看上去不刻意,不突兀,甚至还要浑然天成?
李恪想不出来。
幸亏李恪并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三人之中的泰站了出来,并且提出了可行的解决方案。
李恪也是在那时候才知道,看着沉默寡言的泰居然是传说中稷下墨学的信徒。
在先秦,稷下学宫是个特别而神奇的地方,兼容并蓄,博采众长。
百家学者在那里论辩交流,思维碰撞下诞生出来的新学说或多或少都有些离经叛道的味道,即使在本学派内,也被当做异端邪说来看待。
而在灿若群星的稷下诸子当中,李恪最熟悉的当属荀子。
荀子身为儒家大师,做了多年的学宫祭酒,学术理论中饱含浓重的法学思想,就连培养出来的弟子也以韩非和李斯这两个法家名士最为有名。严氏每每说起他来,都要专门把“儒学”和“稷下儒学”分开来讲,让李恪倍感苦楚。
墨家的情况也差不多。稷下墨学有名墨、法墨、道墨之分,三派之间争斗辩论,有时候激烈起来,就连宿敌儒家都会拽过来给他们帮腔,堪称诸子百家界的奇葩。
而泰便是道墨的信徒,还是那种既不看重主张,又不看重学术,只喜欢给自己所崇拜的名人打扣的“忠实”信徒。
泰君,伟大的上古追星族!
为了追随墨子的脚步,他学木工把自己学成木匠,为了感悟庄子的人生,他学漆工又学成了漆匠。而因为学技术占用了太多时间,他时至今日都诵不出墨家的十论经典,这一点,就连他最好的朋友儒都表示嫌弃。
如此特立独行的人,墨家决计不会太多,能够机缘巧合出现在自己手下,李恪忍不住怀疑,辛凌早就预料到眼下的状况……
不管如何,至少泰提出了合适的方案。
漆匠手中掌握着一种鱼胶配方,融入米粉便可以形成快干的粘性涂层,常用于防水防腐,而在眼下,正可以用来快速制作水池挡板。
这样的挡板还可以进行二度加工,比如涂在木板之上,沾上细密的沙土,埋入地下,烤干周边,再栽上花草遮掩接缝,绝对真假难辨。
李恪更是举一反三,进一步补充意见,提出用大小不一的碎石黏合出形似假山的外壳来遮挡水池的地面构造和支撑框架,这样一来,整个水池会具备更大的观赏价值,同时也会更具有欺骗性。
毕竟无论假山奇峻,自古都需要石工雕匠缘山石之势雕琢,营造出巧夺天工的格局和造型。又有谁能想得到,为了掩盖住池塘的框架结构,有人会无聊到用鱼胶粘一座假的假山出来唬人。
只是如此一来,工程上需要关注的细节更多了。李恪思度一番,就向辛凌借了憨夫的厢房暂住,准备在水车园景完工之前都留在工地,寸步不离。
四人聚在屋里拆解工程,将工程的顺序,各个工序的负责人,所需的材料和人工一并敲定。李恪一番书写,在简的背面签字画押,转手就让儒递给了辛凌。
不一会儿,辛府骑士打马出院,带着几辆大车,急吼吼驱向临治市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