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室最大的问题在于耗时日久。
李恪仔仔细细计算过一遍,排除一切正面或反面的特殊干扰,他需要两年时间才能报考学室,三年时间学室毕业,此后年年课考为上,这才能以三年一次大晋升的速度,花六年时间走到学室官员的巅峰,也就是县佐、县尉之流。
这个过程需要耗时整整十一年,而在李恪的记忆当中,大秦这个短命王朝拢共也不过十几年的命数,眼下已经是第三年了,剩下的日子是十年,还是十五年?
李恪回忆了好些天也没忆起来大秦是在什么时候亡的,他只知道在始皇帝死后,胡亥当了三年二世,然后大秦就没了。
于是一个关键的问题横亘在他的面前,那位如今听上去春秋鼎盛的始皇帝,到底还有几年好活?
祖龙死,天下崩。依照李恪的判断,如果想在乱世当中决定自己的命运,挟带领民逢源左右,他至少需要在一县之地说一不二。
一县之地,是他在乱世当中保证话语权的基础条件,如果连这一点都做不到,无论到时投奔项籍、刘季还是陈涉,亦或是选择为大秦流尽最后一滴血,他能做的都只是随波逐流。
随波逐流的生活充满不确定性,对于一个技术宅来说,最无法忍受的,就是他的生活充满不确定性。这注定了李恪不能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学室上。
于他而言,学室只是步入官场的最后手段,而在这之前,他还有整整两年时间来寻找更适合的路子,这个路子,只能是招贤。
所以李恪曾绞尽脑汁,试图在扶苏面前全方位地展现自己,以求给他留下最深刻的印象。然而李斯的阻挠却让他的准备付诸流水,皇长子斗不过秦丞相,对他的征辟自然也成了镜花水月。
甚至李恪能侥幸留下这条小命,都是全赖了扶苏的据理力争之功
就在李恪一筹莫展之际,屠睢来了,堂堂国尉远奔千里,所为的就是招他这个贤。
这曾让李恪心动不已,得了消息以后辗转难眠,苦熬一夜,天不亮就拖着史禄踏上了往来楼烦城的道路。
可是屠睢却没有李恪所想的那么积极
客舍不过三进纵深,他却经过了整整一百四十七个数的等待,这个时间,足够舍人绕着客舍跑上整整三圈。
在屠睢心中,李恪到底是怎么样一个贤呢?
李恪突然警觉起来。
招贤是有风险的,贵人之言如鼎似釜,每个字都能决定被征辟者未来的官途。
屠睢若是对他没有明确的定性,他极有可能被下放牧民。无论这个起点是高是低,节省了五年的学室征途,他有足够的时间把自己活动到县级主官的目标位置,甚至于更近一步拔除郡治,且以此为依托,在未来的乱世当中挑战一下一方诸侯的权位。
可屠睢若是武断地将他定位成纯粹的技术官僚,那可就是万幸中的大不幸了
技术官僚的终点是将作少府,直属于丞相,位不在九卿,哪怕名声再高,依旧无兵无权,就是个高级点的工匠而已。
再悲观些,若是屠睢把他和史禄等同,当成一介水工来看待
李恪皱着眉,沉默着跟在史禄背后,穿过雕栏拱门,越来越接近后宅正堂。
屠睢就在那里等着他。
十斤精美的图板,一场仓促的奏对,孰轻耶?孰重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