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人呐。”那舍人登时收了笑脸,屁股一撅转回高柜后头,“武姬此人,未曾听闻。”
“如此,打搅了。”
“不送。”
礼乐崩坏之世,人心不古,如吕丁这般好相处的商贾不多了呀
一连跑了三家店,碰了一鼻子灰,李恪心里忍不住生出这样的感慨。
他鼓足勇气冲进第四家酒肆。
“敢问舍人”
“恪!我在这儿!”
酒肆之中,临窗之处,有员轩昂甲士冲着李恪兴奋地招手,李恪脸上露出由衷的笑意,对着迎上来的窈窕舍人轻轻一揖,便抬步向着甲士走去。
“旦,你却不说西市有如此多酒肆,叫我方才一阵好找!”
“很难找么?”旦挠了挠头,憨厚一笑,“我初来楼烦,便被军中老卒领来此处,其余酒肆未曾去过,也不知到底有几家”
“说得好似你常来饮酒似的。”
李恪嘟囔一嘴,低头去看,见脚下方几上已经置备了两个食案,脩脯、熏肉、蘸酱、葱韭一应俱全,案右木箸,案左酒坛,正中则是一只黄底黑边的阔口陶碗。
“难不成你真的常来此处饮酒?”
“算不得常来。”旦大咧咧坐下来,抬手拍开泥封,给自己斟了满满一碗,“翁定下了规矩,全屯上下须得聚而食饔,我每日只有食飧才来。”
李恪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惊声问道:“每日?”
旦一口把酒饮尽,长叹出声:“恪,此地无趣,我快憋闷死了!”
絮絮叨叨,叨叨絮絮,就在这空旷无人的玲珑酒肆当中,猛将胚子把第一次从军的辛酸一股脑倒了出来。
旦本来对这次更役充满了渴盼。
虽说田典妨和田氏都不许他过早地入伍参军,但他自度勇武过人,又给县尉留下过良好印象,满心便想着要在践更的时候脱颖而出,到时军中贵人开口要人,田典妨怎么都拒绝不了。
然而知子莫若父,田典妨以一里主吏,上造身份,理所应当领受一屯,就主动接了北门看守的差使,还把旦生生给拖了过来。
楼烦城南城贵、北城贱,旦在北城驻守一日,结果连半个达官贵人也没见着
李恪很能想象他那时的心情,受了委屈,无处申诉,田典妨还刻意隐瞒了两人的父子关系,要旦和那些老卒们同食同宿
结果那晚就爆发了冲突
谁先动手已经说不清楚了,反正旦以一敌四,把同伍上下给揍得鸡飞狗跳。
幸好屯长大人爱兵如子,没有把这事儿当成军中私斗来处理,五人各领惩处,输的十军棍,嬴的五十军棍。
势大力沉的五十军棍,旦险些被田典妨当场打瘫。
不过他硬挺了下来,过程当中不闪不避,一声不吭。
秦人崇snn武,他的表现自然收获了一票人气,当夜便被老卒带来这武姬酒肆,从此便一发不可收拾
旦边说边饮,边饮边说,十来天的苦闷讲完,手边的酒也喝了个底掉。他一拍案台,高声喊道:“武姬,酒来!”
“来了来了啦!你就算有朋友过来,也莫要饮得太快,等下要是撒起酒疯,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