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哈代是替我抱打不平，我心中感激，面上还是不能露出来，看一眼谈升道：“你真没打招呼？”谈升低下头，道：“还没来得及说呢！”

“你胆子可真大，我降级无所谓，这事弄大了，就是丢脑袋！”我有些紧张了，原以为谈升和刘瑾说了，我心里多少有些底气。

谈升道：“我确实和总管们说了，他们说，刘公公忙，让我先弄着，然后再汇报。”他说的声音很小，但我听的如同雷击一样，半天都没说话。

哈代用手指着谈升，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王衡见状，笑道：“事已至此，谈百户，你确实害了张大人，若不是大人吉人天相，只怕撤职罢官都是轻的。”谈升喏喏道：“都是属下不好，害了大人。”

我心中又气又闷，以为暂时攀上谈升，想法接近刘瑾，谁知谈升信口雌黄，今日若不是薛申和慕容钊出面，只怕我真的惹上祸事。

谈升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低声道：“请大人处置属下！”我摇摇头，道：“事情都过去了，再追究也没有啥意思，只不过，希望日后，任何事情都要知会一声，否则，我也不会永远都那么幸运！”

谈升连连称是，我又对哈代道：“以后，任何事都不要和兄弟动手，你向谈升道歉吧！”哈代和谈升都是一愣，我起身走了几步，道：“如今只有我们是兄弟了，我们应当上下齐心，这样在京城，才会立足！”

谈升大为感动，道：“我就是一个目光短浅之人，做事草率，以至于连累了大人，大人如此待我，属下自当效命。”我笑着拍拍他的后背，道：“不过，刘公公那边，你还得使劲，我们不能前功尽弃，一定要找个好靠山！”谈升使劲点头，道：“我豁出去了，把我的家底给他们，不信见不到刘公公。”

晚上的饭局没有办成，大多数人都是有事，我虽然处理了哈代和谈升，但心里还是闷闷的。我恍如大海里的一叶孤舟，真不知去往哪里？

在治安司简单吃口饭，换了身便装，独自走了出来，我本意是散散心，再想想以后的路怎么走。不想，刚走了几条街，便有人拦住我，正是那高迁，一脸带笑，我想起自己答应好几回去高府赴宴，却一直爽约。

高迁道：“大人，您这是......”我笑道：“晚上没事，随意走走！”高迁笑道：“既然如此，大人何不到府中来？不瞒大人，小的等了许多天了。”

我听了，有些不好意思，道：“既然这样，我这就去看看，不过，不用吃饭了，我刚刚吃过。”

高迁大喜，拍拍巴掌，便有小厮抬着轿子过来，我大为惊讶，高迁道：“大人是贵客，快请上轿吧！”

我不好推辞，只得上轿，心中很是诧异，这高家究竟想做什么？心中渐渐有了提防之心。

过了几条街，天色已经黑了下来，轿子在一户僻静院落落地，高迁过来撩起轿帘，笑道：“大人请下轿！”我下得轿来，迎面可见青砖门楼，早有两个丫鬟提着灯笼等候。

高迁笑道：“这里是我们老爷在京城买的宅子，安静得很，大人，快快请进！”

我进得门来，便闻到淡淡香气，原是一片荷塘，和宁溪家差不多大，沿着游廊往前走，便是三重院落。高迁道：“我家老爷不在，只能请大人，到这个院子来做客。”

走过月亮门，透过葱葱树木间隙，可见一座装修豪华大厅，一张桌子放在中间，后面却是一幅画，白色莲花台上，端坐着慈眉善目的观世音菩萨。几个丫鬟来回穿梭，正在厅上布菜，我见状，对高迁道：“我说过了，我吃完饭了，来这里，喝杯茶就好。”

“哎，大人既然已经来了，就客随主便吧，您是我家老爷的救命恩人，我家如何敢慢待了。”

高迁说着，态度谦卑请我上座，我瞧着也没有外人，便坐了上去，桌子上摆满了菜肴，高迁又命送来玉酒壶和玉酒杯，倒上上等女儿红，道：“大人，本来小人不该上桌，只是我家老爷常年不在家，今晚权当充个门面，大人不要怪罪。”

我笑道：“前番我已经吃了你家送的酒菜，非常好吃，今晚，我们就不要客气了。”高迁大喜，敬了我三杯酒，那酒果然好喝，高迁道：“这些菜都是少夫人亲手烹制，还有这酒，可是少夫人当年出嫁的时候，从老家带来的。”我“哦”了一声，道：“难为你家夫人了，多谢，多谢！”

高迁又敬了我几杯酒，和我说些家常话，我无意中说自己刚刚降为副千户，高迁诚惶诚恐道：“那真是委屈了大人，大人一向勤勉，这等小事，便倒了霉，可见，这帮当官的，都是有眼无珠。”接着，絮絮叨叨说起大明的不是来，我渐渐上些酒劲，心里还是清楚，只是笑而不语，那高迁忽地转到佛教上来，谈及观世音菩萨，我蓦然想到母亲，母亲是最敬观世音菩萨的，在家里，时常祭拜，特别是我们头疼脑热的时候，更是拜得殷勤。

我听高迁特别恭敬，笑道：“信佛的人，都是善良的人。”高迁连连点头，道：“大人见地真高，菩萨慈悲为怀，了解人间疾苦，转世现身，救黎民于水火。”说着，盯着我，我道：“家母为人善良，笃信菩萨，至于转世之说，我还没有见过。”

高迁听了，压低声音道：“大人可知太祖皇帝，他可是和尚出身，更是菩萨转世。”太祖皇帝最忌讳别人说他当过和尚，已经杀了不少人，虽然传了几代皇帝，对于这件事，还是挺忌讳的，不过，听高迁的话，应该是赞扬，所以，我没多想，道：“是呀，太祖皇帝驱除鞑虏，建了大明。”

高迁道：“可惜，太祖之后，一代不如一代呀！”我听出他话中的意思，心中警觉，忙道：“这话不要再说了，别忘了，我是锦衣卫，你家老爷，也在做官。”高迁见我说得严肃，连忙赔礼道歉，又敬了我几杯酒，借故出去。

不多时，高迁回来道：“大人，少夫人问，她出来敬大人一杯酒，是否方便？”我心中好奇心顿起，也许是酒劲的原因，道：“有何不可？”

高迁笑着出去，不多时，帘珑一挑，那少夫人已经走了进来，穿了一身绿绸衣裙，身材曼妙，待抬起头来，却是一张瓜子脸，轻饰淡妆，柳叶弯眉，一双丹凤眼，眼神里既有热情，又隐含着淡淡愁怅，“妾身见过千户大人！”

扑面而来一股幽香，我忙起身，拱手道：“少夫人不必多礼，今夜打扰贵府了。”

少夫人抿嘴一笑，道：“大人是贵客，总也请不来，今夜能来，是高府天大的造化。前蒙大人垂怜，救了拙夫，妾身先敬大人三杯！”说着，毫无忸怩之态，径直连喝了三杯，脸色顿时红润起来，灯下显得越发美丽，直勾勾看着我。

而高迁不知何时退了出去，单单剩下我们，我脸红心跳，不知该如何说话，索性回敬了一杯酒。

“大人真是好酒量，妾身再敬大人一杯。”少夫人站起身，拿过酒壶，走到我身边，给我斟满酒，转过身去，衣袖漫不经意撩了我一下，我只瞧见白花花的胳膊，心头一紧，少夫人已经端起酒杯，道：“大人年少英雄，一看就是做大事的人，妾身一直仰慕，今日得见，真是万分高兴，大人不必见外，这里和家一样。”说着，一饮而尽，翻转酒杯，笑盈盈看着我。

我赶紧喝了，只觉得头有些晕了，那少夫人忽然幽幽道：“拙夫去了广东，抛下妾身孤零零在此，想想你们男人做了官，就忘了我们吧。”说着，竟然用手帕擦拭眼睛。

我奇道：“夫人何不也去广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