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这个消息是真实可靠的,那我们这些日子岂不是在无理取闹?帕因特忍不住感到怀疑,使者会欺骗我们吗?这可能性恐怕不大。
他将目光转向副团长,身为考尔德的副手凯希不比他会打架,但苏尔特确实是更眷顾这个人类的。有时候矮人会装作对事实一无所知,但在关键时刻,比如现在,他也会勉为其难地听听这家伙的意见。当然,必须得考虑,思考是不能缺的。思考是智慧之举。
“是的,我们一开始就知道罪魁祸首是黑帮。后来贾艾斯说了实话。但他们打着圣骑士团的旗号,这让人怎么能不在意呢?”金胡子说。
“你可没跟我说过这话。”矮人十分不满。
“我以为苏尔特的信徒肯定会弄明白。”凯希把帽子摘下来,“难道我们会因为一个不讲信用的商人和圣骑士团开战吗?克顿既然没有及时说明佣兵团和他解约了,他就不值得我们为他复仇。光辉议会不是头好惹的魔怪,圣骑士团更是难打交道杰特,你告诉他我们是为了什么。”
“为了团长。”佣兵回答。
矮人不吭声了。他瞅了一眼金胡子,十分恼火地意识到自己居然从中挑不出什么毛病来。不团结就不是冒险者了,凯希的做法无可指摘。
而使者不是冒险者,也不以这种奇妙的团结为荣誉。他只关心尤利尔和约克一路追着车轮帮跑哪儿去了。“你们有消息?”
“那群恶棍不太傻,早就离开威尼华兹了。但我想这少不了贾艾斯的通风报信,我们可以去问问那条老蛇。”凯希说话时放低了声音。“他原本担心黑帮过火的手段给他带来麻烦,现在我们要帮忙除掉这个威胁,想必总管大人一定乐意之至。”
丹尔菲恩咽下最后一口姜饼,感到暖和了不少。谁知道伊士曼王国竟然还有需要在炎之月穿厚毛皮的地方呢?她一出城门就后悔了,可她的后悔没有任何用处。弗里茨站在城楼上目送她离开,丹尔菲恩知道他只是想和冰地伯爵打好关系,而非与自己不怎么亲密的妹妹。
但即便如此她也感到慰藉,因为母亲特蕾西忙于四叶城的重建,根本没有来送她。女大公在霜叶堡门前为丹尔菲恩披上二十年前和兰科斯特家族联姻时她的纯白斗篷,然后留下了笨手笨脚的女仆妮娜。
安莎坐在对面,正在为自己的手炉更换无烟炭和香料,以往的妮娜绝不会想到还有这样的工作能用来讨好主人。但丹尔菲恩还是想念她。安莎像个能看透人心的女巫,让四叶城的公主殿下感到不安。
噢,现在是兰科斯特的伯爵大人了。等到达了威尼华兹,丹尔菲恩就会成为冰地领的合法统治者。克洛伊塔不关心伊士曼的贵族更替,而丹尔菲又恩对威尼华兹意义非凡,是以特蕾西希望光辉议会的枢机主教能为她进行洗礼。
她只知道特蕾西一点也不喜欢佩顿主教,连带着对盖亚女神的教徒们态度冷淡。这或许是断剑革命的后遗症,丹尔菲恩突然想起来在威尼华兹她可以自己决定要不要请历史老师了。
然而由于种种原因,丹尔菲恩更讨厌光辉议会。她不止一次地想过如果没有猎魔运动,没有光辉议会的伊士曼王国会怎样。无名者肆虐?那恐怕还不如加瓦什回归来得吓人呢。
四叶城的灾难仿佛就在昨天,丹尔菲恩在梦里看到加文的bs,摞在桌子上的厚书还有满地的绿焰。这样的幻象直到枢机主教到来后才结束。丹尔菲恩没看到火花盛典,但看到了另一幕不输于盛典的弘景光之雨洒落大地,城市里一瞬间万木复苏。紫丁香甚至再次盛开了。
祭台设立在钟楼上,丹尔菲恩没有上去。她沐浴在金色的细雨中,聆听百姓的欢呼。特蕾西和弗里茨,四叶威金斯。而我是冰地伯爵,丹尔菲恩兰科斯特。
她忽然丢开茶杯。“这里就没有新鲜的果茶吗?”
丹尔菲恩等着安莎回答“这已经是最新鲜的了”,她一贯做事尽善尽美。她肯定会这么说,这样我就有理由评价一番冰地领的物产和环境,用词多么尖酸也无所谓。到了篝火镇女佣或许有更多的选择,但在这路上可别无他法。然而她还是小看了安莎。女仆只是顺从地低下头,“对不起,伯爵大人。我这就去买更好的。”她要骑马赶去小镇了。
这一刻丹尔菲恩无比怀念妮娜,她是我的密友,她是个蠢女佣。少女看得出眼前这个狡猾又忠实的老女仆是故意这么说。“够了,等等再去,我什么也不想喝了。”
然而马车无预兆地停了下来。
在车轮逐渐减缓到从未有过的程度时,丹尔菲恩就察觉到了不对。“我们到了?”她不敢撩开窗帘,即便冷风已经不再鼓动它了。最开始少女对雪地和高山还是抱有憧憬的,但扑面而来的寒风与细雪迅速将这份热情打消了下去。
安莎不用吩咐跳出了车厢,很快就带来了消息。可我宁愿你哪也不去,吓得乖乖在马车里陪我。丹尔菲恩挑剔地想,看着女仆爬回温暖的车厢:“篝火镇出了意外,伯爵大人,主教建议就地扎营,但我想你最好出来看看。”
安莎有着一头棕发,这往往是北地人的特征。他们普遍好奇心强烈,也善于表达和交流。他们总能勾起别人的好奇心。丹尔菲恩探出头去,就再也移不开眼了。
“这就是篝火镇?”惊喜来得猝不及防,她不禁对特蕾西满怀感激。“多美的小镇!这是我的封地吗?我要住在这儿。我们干嘛要停下呢?”
骑着战马的露西亚的虔信徒走近窗口。光辉议会是议会制的神秘组织,枢机主教参与决策。主教团本就是为了修正代行者的行为而存在的机构,这点与盖亚教会没什么不同。但寂静学派不算教会组织。
“请稍安勿躁,我的小姐。”
丹尼尔爱德格是个温和有礼的人,他的下巴上蓄了一圈柔软的胡子,头顶没有装饰。日轮徽记在他的手臂处,与环一起甲紧贴皮肤。只有肩膀后垂下金色的长袍,流苏和银绒点缀边角。
“这不是篝火镇。”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