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辽军撤了!”向训进堂禀报之时,刘承祐还拿着一张河北诸州的地图出神。地图不够详细,看得很伤神,许多想法都只能是臆测。
“耶律德光,终于将安阳城拿下了?”嘴角勾起少许讥诮,刘承祐抬起头问道:“耶律拔里得军呢?”
“一并撤离了!”
刘承祐显得十分淡定,没有想太多,直接吩咐道:“传令韩通、罗彦瓌,继续探查,将敌情给我搞清楚!”
“是!”
哪怕得知耶律德光已经北撤,刘承祐仍旧不动如山,稳坐钓鱼台,一点也不召集。他兵少且精,辗转方便灵活,辽军十几万人,人既众且杂,大车小车随行,又几乎都是疲兵,刘承祐也不怕他“逃掉”。
不过即便如此,刘承祐也不敢有丝毫的大意,十分谨慎地要等探清情况之后,再做打算。
结果确认,辽军是真的撤退了,那支由耶律拔里得所率监视林虑的辽军也撤了个干净,连半面旗帜都没留遗留。将斥候撒得很远,待辽军大队,北去足足三日,拖沓得耶律德光在相磁边境的后手都失去耐心撤去后,刘承祐这边才慢吞吞地挪了窝,领军自林虑出,东向安阳。
自辰时发,百来里早已探熟的路,没费什么功夫,便至安阳。然后,亲眼见到了那死寂一片的城池。
此时的安阳,非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不足以形容。哪怕数日之后,浓重的血腥味也仍旧弥漫在空气中,挥之不去。吹拂的夏风,都带着些许凄凉的。
城中,自各处犄角旮旯之中,不时传出幸存者凄惨的嚎哭。
自进入安阳城后,龙栖全军上下,包括刘承祐在内,都陷入了一片沉默。尔后,在一阵压抑的气氛中,刘承祐降下命令,让诸军在城中搜查、清理尸体。
南城头,此处显然是辽军的重点进攻区域,相较他处,尸体十分集中。扶着血迹已然干涸的女墙,自墙体上传来的冰凉直达心底。
听着耳边尸体搬动的声音,一股强烈的怒火已然在心底燃烧,慢慢地充斥满整个心胸。刘承祐一向自认,心如止水,但此刻,见到满城的尸骸,他也无法做到无动于衷。心头憋着一股,几乎将他炸裂的愤怒。
城中各处,有不少将士,在搬运尸体的过程中,泪水不自觉地落了下来,麻木而无所觉。而更多的人,直接哭出了声,用一声声悲鸣为死难的安阳百姓送行。
召集了相州境内的一些百姓,军民一起,足足耗费了三日的时间,终于将城中清理完毕。
营,扎在城外。也是经历过生死的,战场的残酷都无惧无畏,但是刘承祐却不敢住在安阳城中,或者说是不忍。
“殿下,已经清点清楚了。城中幸存的百姓,只有三百余人,剩下的,全部被戮。发现的尸体,不下十万具......”嗓音中压抑着愤怒,帐中,郭荣向刘承祐禀道。
闻言,刘承祐沉默了。良久,方才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召集全军!”
“是!”
安阳城下,龙栖全军集结完毕,沉默地对着冷寂的城池,场面严肃而庄重。刘承祐当先跪倒,众军紧随其后,悲戚的氛围中,一股强烈的意志凝聚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