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意伯刘瑜长相清癯,颌下三络长须,一派仙风道骨。听儿子说完,他沉默半晌,长叹一声,道:“阿念,你想参加校阅?”
刘念是他的小儿子,从小聪明,就是不爱读书,稍大一点更和安乡伯那个无法无天的独子混在一起,成天打架斗殴。
他们是勋贵子弟中的异类。
刘瑜曾担忧小儿子日后成为家族败类,好在他本性纯良,不曾歁压良善,要不然定会趁自己健在,把他逐出家门,以免为家族惹祸。
小儿子今天如此反常,不会上了谁的当吧?他再聪明,到底年轻,哪是那些老奸巨滑之辈的对手?刘瑜不能不想深一层,他多次递奏章请求封长子刘世延为世子,都如石沉大海。皇帝不肯封诚意伯世子,是要诚意伯的爵位到此为止,还是对世延有不满,个中深意实在让人费解。
要对付诚意伯府,最好的突破口便是刘念。换作刘瑜,也会选择刘念入手。
金光大道就在眼前,自己不是全无用处的废物,不是成天混吃等死的饭桶。刘念心头激动,两眼放光,大声道:“正是。请父亲明示,陛下想和鞑子互为邦国,还是意欲对鞑子出兵?”
一路上,他想了再想,只有两种可能。
刘瑜苦笑道:“我怎么知道?”
他赋闲在家,靠俸禄以及几间店铺苦苦支撑度日久矣,何能得见天颜,又哪里知道皇帝的想法?
刘念道:“父亲为何不知?儿子前次在街上见瓦剌使者大摇大摆,人人避之不及,阿宁气恼,要找他们打一架,被我拦住。父亲,瓦剌使者一年数次入京,这策论要怎么写?”
这么敏感的外交问题,你别问我啊。良久,刘瑜道:“你去叫阿宁过来,我有话问他。”
“阿宁绝对不会骗我。”刘念胸脯挺得高高的,铿锵有声道。
“他不会骗你,可若他为人所骗呢?安乡伯守大同多年,不知道有多少人眼红。”刘瑜苦笑,没有说大同是关隘,如今大明和瓦剌交好,瓦剌一年几次入关朝贡,这关隘会没有油水?谁信呢。
“张伯父在战场上厮杀,命在旦夕,有什么可眼红的?”刘念不解。
真是不当家不知油米贵,你以为呼奴唤婢不用银两?一日三餐外加点心是天上掉下来的?还有那人情往来,以及为撑门面,不得不四季置办的新衣裳,时时保养的马车,勋贵人家必备的马匹,从何而来?哪一样不需要银两?
“儿啊,你还小,不知人心险恶。”他摸摸儿子的头,语重心长道:“你亲自去,就说为父请他过府。”
父亲要亲自问他,确认题目真是这两个字?刘念道:“好。”
…………
天色不早,清儿进来点灯,道:“公子,该用膳了。”
张宁抬头望了一眼窗外,院子笼罩在一片灰色之中,廊下的气死风灯发出桔黄色的光。酉时,该吃饭了。
他道:“我不饿,过会再说。”先前吃了几碟点心,到现在肚子还饱得很呢,示意清儿退下,再次拿起毛笔,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