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翁边温酒,边笑道:“公子江上赏雪,不也痴得很?”
如此雅致之行,倒让两人心生共鸣,颇有投机之趣味。”
待得酒温好,渔翁斟酒满上,道:“方才公子从芦苇荡中出,莫不是从都城方向而来?”
凌浪涯道:“老人家猜得不错,我正是从都城,一路闲逛而来。”
渔翁笑道:“那芦苇荡中小路,乃是我开辟之捷径,又如何会不知。不过,此刻凛冬大寒,芦苇早枯。若是深秋时节来此,每当斜阳西照时,江上霞光辉映,雪白芦苇花随风而荡。那等情景,并不比此刻江上赏雪来逊色。”
凌浪涯道:“倘若有机会,我也想看那芦苇花开之景。不过,芦苇花开年年见,此间雪景不常见,想来还是更稀罕一些。”
渔翁道:“公子说得甚是。想那世人,皆为名利而奔波劳累,不曾抬头见一眼风景。老夫虽贫苦,但逍遥山水,也是颇为自在。”
凌浪涯甚为赞同,当下更觉此行不虚,得以遇见此老翁。
两人江上赏雪,舟中对饮,颇为畅快。
正当万籁俱寂时,江上对岸,忽而传来数阵鸣叫声。
凌浪涯凝神一听,那声真真切切,传入耳边,其声哀怨,竟似蝉鸣。
凌浪涯问道:“老人家可曾听到蝉鸣之声?”
渔翁凝神细听,摇头道:“蝉乃夏秋之物,至冬则亡。此等寒冬,又怎会有蝉鸣之声,莫不是公子听错罢了。”
凌浪涯站起,撑红伞立舟头,遥遥地往江对岸看去,再也没有听闻蝉鸣,却看到江边有一物。
那是一只,白狐。
那狐体型如犬,尾毛蓬松,通体毛发雪白,犹如天上落雪,唯有两眸漆黑如墨,恰似灵犀点点。
倘若不是白狐此刻站立于江边石上,正遥遥地看着舟中白衣红伞的少年,那少年也不会发现它的踪迹。
凌浪涯尚未言语,只见那白狐忽而从石上跳下,一瘸一拐地往远处走去,徒留石上白雪染血迹。
蝉声骤然起,其言渐凄厉;白狐蹒跚离,白雪染血迹。
正当凌浪涯疑惑之时,远处忽而传来一阵琴声。
那琴声袅袅,悠扬悦耳,如珠落玉盘,直动人心魂。
闻声望去,只见江中上游,一叶轻舟正顺流而下。
舟中渔翁见之,笑道:“莫说公子痴,更有痴似公子者。”
两舟渐近,终见彼此。
多年以后,凌浪涯跪在断头台前,抬首九天风云变,低眉百家悲泪溅。那时候,他准会想起年少初见她的那一幕,雪落孤舟琴声扬。
多年以后,冷莹霜站在寒蝉崖上,抬首海碧现蓝鲸,低眉树深见麋鹿。那时候,她准会想起年少初见他的那一幕,白衣红伞雪舟行。
大寒时节,细雪飘零,微风轻送;碧珍江畔,白狐回眸,蒹葭静默。
江中孤舟,渔翁温酒,公子撑伞,佳人抚琴。
有生之年,得以遇见,荣幸之至。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