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兄才思竟如此敏捷,这才半炷香的时间。”赵怀信眉头微撅,他很是惊讶。
吴乐康停笔一笑,“这作诗快也没用,哪一次的诗会不是周兄拔得头筹?”
“说的也是。”
众人也注意到周泰初亦搁笔,可是他却笑不出来,即使以前都是他得头赏,可每一次他都是尽力以待的。
宋玄停笔,写这首词时他用的是若水小楷,笔锋不事雕琢而自然率真。撇开词,单看这字就很舒服,他暗自点了点头。
他写完后也不急着上交,而是走到炉子前亲自煮一盏茶。
“公子,小心烫着。”伍彦连忙上前帮忙。
“不碍事。”宋玄将衣袖微微整理,抬手斟了一盏清茶。
茶色清润明亮,叶底柔软匀亮,他轻呷一口,滋味醇厚爽口,回味甘滑。
“好茶,裴兄,来一杯否?”
“罢了,罢了。”裴希将笔一搁,在宋玄旁边坐了下来,端过茶盏,“写诗不如喝茶,喝茶不如饮酒。”
“酒多伤身。”宋玄一笑,但还是让伍彦给裴希在温一壶酒。
又过了半炷香,众人搁笔,书童将诗传了下去。
“乍展芭蕉。欲眠杨柳,微谢樱桃。”
周泰初双手捧着宋玄的词,他反复吟咏了几遍,目光悄然落到亭子东侧的宋玄身上,“谁把春光,平分一半,最惜今朝……”
袁齐光站在周泰初身旁,眼睛紧紧瞪着那一首词,脸色微变,他很清楚,这一次的诗会怕是有变了。
赵怀信连连喝满几大杯,手里举着酒杯站了起来。他摇摇晃晃地在亭子旁走,边走边吟。
“乍展芭蕉。欲眠杨柳,微谢樱桃。
谁把春光,平分一半,最惜今朝。
花前倍觉无聊。
任冷落、珠钿翠翘。
趁取春光,还留一半,莫负今朝。”
反复吟罢,他抬手折下眼前的一支桃花,饮罢酒跳起了《上林春》。
“赵兄、赵兄……”
裴希手扶着栏杆站了起来,看到赵怀信跳舞,连连叫道。
“怀信啊,你却是醉了,这个舞不是这样跳的。”
说罢,他上前拉起了赵怀信摇摇晃晃地跳起舞来。
流水旁,书童默默煮酒。席间的学子言笑晏晏,推杯换盏,畅谈古今。
亭外的学子连忙将他们几个人的诗词抄下,接连着相互传阅下去。
当他们吟到宋玄所写的《柳梢青·花朝》时,霎时间瞪大了眼睛。
知春亭上下越来越多人汇聚,今日花朝节李县令也带着师爷一同去踏春。衙役们分散到各处去维持治安,人多眼杂,每年节日多出事故,他们不得不重视。
“文简呐,知春亭那头怎么回事?”李县令负手在大街上看着知春亭方向问道。
师爷顺眼看向知春亭,眯了眯眼,回头,“回大人,想来是学子间办了诗会,正闹着。”
“哦?我们也去看看。”李县令正欲向知春亭走去,师爷及时制止。
“那边人多,怕是冲撞了大人。”师爷上前,叫住了一位贩卖诗集的小贩,买来了手抄版。
“属下不才,这里正好有一份他们所作的诗词。”
“拿来,我赏品一二。”
李县令翻看着翻看着,眼睛忽然一亮,“花前倍觉无聊。任冷落、珠钿翠翘。趁取春光,还留一半,莫负今朝。”
他将诗集给师爷,又独自捋了捋胡子,反复吟咏,“趁取春光,还留一半,莫负今朝。”
“好一个莫负今朝。”
蓦地,李县令又有些不解,他还记得县试时,他的写出来的是风格豪迈的,“扶摇如可借,从此戾苍穹。”
可今日,又写出这般清丽婉约的词,既是同一人所作,怎可这般?!
师爷见李县令脸色不对劲,赶紧也翻开一看,见那一首《柳梢青·花朝》的落款处,忽然手一抖,竟是宋玄。
学子们惊讶的,羡慕的,崇敬的目光纷纷投向知春亭方向。
“宋兄思若涌泉,泰初佩服。”周泰初释然一笑,若说宋玄考得案首,初初他看到他的红案后只服他的文章。今日诗会,见他通晓诗词,确实真心实意地心服口服了。
裴希举起酒盏敬道,“宋兄,这一杯你可得喝下。”
“就为你这一句‘莫负今朝’,来我们共饮一杯。”
席间气氛热烈,众人纷纷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几杯下肚,宋玄的脸微微泛红,一只手支着头,眼神迷离。
伍彦走过去,扶起宋玄,对众人歉意道:“各位公子,实在抱歉,我家公子醉了……”
伍彦扶着宋玄走出亭子,章宝追上,“回头告诉你家公子,改天我家公子再去泮塘学馆拜访他。”
宋玄走后,赵怀信饮尽一杯,大笑,“趁取春光,还留一半,莫负今朝。我觉得这一句,不久之后将传遍大赵。”
“以后花朝节,有佳作在前,我就不献丑了……”
走出知春亭,宋玄微微吸了一口气,身体也站正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