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坐在漆黑夜里无声哭泣排解完堵在心口的压抑情绪,思绪飞扬回忆起家里这么多年的琐事,时间也过了好久了,伊郁喆感到秋天凉风的寒冷,她用手拢了拢军大衣迈着沉重的脚步缓缓朝砖房走着,走到墙根才发现丈夫站在那儿,她一声不吭朝屋里走去,黑豆就是个跟屁虫紧挨着她迈着小短腿寸步不离,傅韬随后跟了进来。
秋天了,土坯房已经支起铁炉烧了点煤火,不仅可以取暖,还可以烧些开水给几只狗们烫狗食。铁炉上的水壶嘴冒着热气,铁壶发出滋滋的声音。
伊郁喆走进屋里赶紧提起水壶放在地上,转身走到房屋东南墙角弯腰拿起脸盆,顺手取下搭在旁边的抹布,借着盆里的水擦拭了脸盆里面的灰,起身出门把水倒在屋外。
返回屋里走到盛水的白色塑料大水缸旁舀起一勺水倒进脸盆,右手提起热水壶朝脸盆倾倒,蹲下身子伸出左手试着水温,温度刚好,起身放下水壶端起脸盆放在脸盆架上,取下毛巾递给默默注视自己的丈夫,低声道:“赶紧洗漱下,早点休息,明天还得起早准备午饭呢。”
傅韬闷声闷气嗯了一声,听话得走到脸盆架旁,弯腰洗起脸来,借着温热湿漉漉的水使劲揉擦着发涩的眼睛。
伊郁喆麻利得将床铺收拾干净,傅韬已经洗完脸了,呆呆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发愣。伊郁喆清洗干净脚盆,兑上适宜温度的水,端起脚盆放在傅韬脚下让他洗脚,傅韬边脱袜子边装作无所谓的神态注视着爱妻,但心如翻江倒海般搅腾着,他的心格外难受,这次他真的遇到崁了。
伊郁喆梳洗完脱去外衣就着贴身内衣躺在大床里面,傅韬躺在床外,听到伊郁喆冷静的话语低声说:“把房子卖了吧。”似乎那样轻描淡写、无所谓的语气。
虽然内心深处也已打算出售自己家唯一的住宅房了,但此刻听到这话从妻子嘴里说出,傅韬犹如被蛰了似得条件反射般起身,脱口道:“你傻了吧!”
躺在床上的伊郁喆侧脸看着满脸通红的丈夫,镇定平静得问道:“不卖房子,今年贷款咋还?明年开春你拿什么种庄稼?”
傅韬嘴硬道:“我想办法,就是不能卖房子。”他知道伊郁喆对这房子倾注的心血。
伊郁喆叹口气说:“你真得有办法吗?”她知道,银行150万贷款还要归还,已经没有办法了,否则傅韬也不会这般颓废,一向整洁的他都已经没有心情刮掉满脸的络腮胡子。
傅韬耷拉着脑袋,跟泄了气皮球般直挺挺躺在床上,双眼死死盯着屋顶遮雨的塑料布,瓮声瓮气低声反驳:“反正就是不能卖房子。”虽然卖掉房子能缓解一下手头缺钱的局面,但心存愧疚的他不能让伊郁喆再度回到租房过日子的境地。再想想办法吧,可是,真的还有办法吗?
这一夜,屋外寂静,偶尔响起卷毛的吠叫声,家里其他狗早已钻进狗窝呼呼大睡,只有忠实的卷毛跟往常般围着院落巡逻,守护着屋里的主人。
伊郁喆闭眼想着卖房子后又是一阵子辗转折腾、还得租房居住的场面,年过半百竟然落魄到卖房还债的地步了,心底揪得好紧,觉得喘不上气来,翻个身平躺着胡思乱想、迷迷糊糊,一个晚上时而迷糊时而又清醒起来,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寂静的夜,果园旁防护林的树叶在秋风的吹拂下发出嗦嗦的声音,偶尔几片树叶落下。卷毛似乎发现了什么,从门口跑向院落西南角的鸡棚处低声叫了几声,浑厚而雄壮。屋内,傅韬双手交叉托着脑袋轻轻放在枕头上。
不善言辞甚至给人感觉有点木讷的傅韬再次失眠了,当年条件优渥的妻子不顾家人的反对嫁给一贫如洗的他,过着拮据的生活。儿子三岁那年,俩人才结束居无定所靠租赁房屋生活的苦日子。
傅韬仍清晰记得购买宁西市这套属于自己的复式住宅时,伊郁喆悲喜交加的神情,这套住宅从设计到装修,小到卫生间壁挂的小装饰,大到屋里的家具等,样样都是伊郁喆一手操办的,那时他整天跟肖开提忙着跑生意,在缴纳房款和房屋装修完验收时出现过两次。
这个住宅倾注了伊郁喆对整个家的心血,这套房屋不仅仅是个居住所,不只是单纯的遮风挡雨的地方,更是让一家三口安逸自在的家。家是能带给人温暖,让人有安全感的港湾,因为房子里有你希望跟你在一起共度余生的那个的人,家是共同生活的窝,不只是身体的住所,还是一个人灵魂的归属。
傅韬转过头来,见妻子的双臂露在外面,他轻轻扯过被子给伊郁喆盖上,把被角窝在伊郁喆脖颈处,心疼望着妻子的睡容,似乎看不够似得盯着看,不知何时,他迷迷糊糊睡着了。
一夜过去,天蒙蒙亮,傅韬俩人起了个大早就忙碌起来,伊郁喆换上干活的破旧衣裳,梳洗完,喂喂鸡、喂喂狗,打扫下庭院,然后挎着个大竹篮子来到后院菜地里摘菜。
清早的露水挂在蔬菜的叶片上,晶莹剔透的露珠在青黑色长茄子的叶片上滚落下来;鲜嫩的黄瓜上布满细细的小刺,摘的时候还有些扎手;红彤彤的西红柿让人忍不住品尝,伊郁喆摘了个小西红柿,在上衣衣襟上擦了擦,咬了口,哎呦,有点凉,但浓浓的西红柿味、鲜红的果肉令人垂涎,顾不得冰凉,大快朵颐吃完,鲜红的汁水顺着嘴角流下来。
不大一会儿,竹篮子装满了各类新鲜蔬菜,黄瓜、西红柿、辣椒、茄子、豆角、黄秋葵……菜品繁多,大竹篮装得冒尖,还挺沉,双手提着竹篮朝厨房走去。
傅韬穿着大雨鞋,肩上挎着铁锹,从东面防护林出来。创业这些年,傅韬早已没有当年做老板的形象了,自小生活在农村的他比其他几个合伙人融入土地劳作要快得多,他早已是个地地道道的老农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