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位师叔渐渐恢复神志,揭下面纱,面面相觑,都不知身在何处?不远处那凤翎殿燃烧的火光,映照在他们迷茫的脸上,忽闪忽闪,甚是诡异。
突然,六个阴巫低头一看,发现在他们的对面坐着一个烧得黑乎乎的人物,耷拉着脑袋,一头乱毛,甚是好奇,都围上来细细瞧之。
“南浔,你这臭小子,今日怎这般萎靡,竟换成这副装扮,难不成又犯了族规,被你师傅扔进火坑以示惩戒。”其中一个短眉凸脸的巫师,托起南浔那无力下垂的脑袋,把他那张极为难看的老脸凑近南浔的眼前。左右瞧之,瞧得仔细,见南浔脸色发黑,正有气无力的眯眼望着他,便笑着责骂道。
望着一师叔那张熟悉的丑脸和打趣的话语,南浔觉得鼻尖发酸,两行热泪涌入眼帘,凝聚所有的委屈,啪嗒啪嗒地滴在白玉铺成的台阶上。
“哦哟喂,我的小祖宗,这是怎么回事呢?哪个狗娘养的敢欺负我浔儿,老子和他拼了老命去!”二师叔摸了摸南浔那黑不溜秋的脸蛋,既气恼又心疼地嚷道。
其余几个师叔都眼巴巴地望着南浔,哪怕他哼一声也好啊,这样闷着哭,伤了身子可如何是好。于是,都三言两语,叽叽喳喳在南浔耳边说个不停。
“吵死了!有完没完!早知道就……”南浔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吞了下去。此时,他只觉耳边似乎有无数只苍蝇在嗡嗡叫,吵得他的脑袋都快炸了。他只想好好睡上一觉,掏空了元气,真是又困又累,又渴又饿,何况这几日来没有那顿能寻到像样的吃食。
此时,几位师叔见南浔真有些火气,便集体闭嘴,陷入了沉默。
几个老头互相干瞪眼,不知南浔这小子为何难过。
忽而,那三师叔拉拽着他脖子上的斗篷,怎么也取不下来,着急地说道:“这他妈啥玩意,像个裹尸布似的!浔儿可是你小子捉弄你师叔,小心我断你吃食!”
南浔耷拉着脑袋,想要抬起似乎有万千金重的手臂。好不容易直起身板,仰起头,正欲招呼三师叔过来之时。只觉太阳穴紧绷,天灵盖发烫,双眼冒星星,便往地上躺去。
“噢哟喂!我的小祖宗!这可如何是好?看来病的不轻!快快带到祖庙去寻巫神!”六师叔快步扶住南浔,急切地说道,转而望向四周,顿觉极其陌生。小声嘀咕道:“这又是何处?巫谷何时修得如此华丽的建筑群。”
此时,几个老头子才恍然大悟,发现他们根本不在巫谷内。望着不远处的亭台楼阁,一脸惘然。
“咳咳……”南浔从喉咙里吐出一口热痰,顿觉呼吸顺畅。又学得师傅一招,心里也甚为得意。转念想到师叔们恢复后那几张嘴,又不由得脑袋疼。
“浔儿,这是何处啊?修建得这般华丽精致,只是烧了着实可惜。”
“这把火,不会又是你小子放的吧!真是越来越混蛋了,小心巫神关你禁闭,打烂你的腿!”
“依老夫看恐怕不是浔儿,我们浔儿做事还是极有分寸的!说不定又是哪家的败家子,就如浔儿曾经烧祖庙一样,这般皮娃娃,就欠巫神好好收拾一番。”
“烧祖庙,哈哈,浔儿的臀部打得通红那次吧,跟个猴屁股似的!半个月下不得床榻。”
几位师叔又打开话匣子,嚼着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往事乐得不可开支。
南浔慌忙捂住耳朵,心想幸好周边没有其它人,若是那个黑丫头还在的话,可不得笑话死。便缓缓起身,望向离他数十丈远的凤翎宫。
火光耀红夜空,连那清凉的圆月都染上一层暗红色。
此时,凤翎宫前已经围满了无数将士、宫女和太监。今夜注定是一个不眠夜。
夏都尉得到太尉的命令,拿着皇上的令牌,从城内速速带兵入宫,立即收编禁卫军,不服命令者斩立决。
宫内之人,见欲福宫已被禁卫军查封,青玥贵妃和二皇子也不知去向,便知朝中动向已变。又见王上去世,公主和皇子不见踪影,夏都尉拿着王上令牌带兵入宫。如此复杂情况,使得宫内之人都战战兢兢听命于夏都尉。
此时,王上的遗体已经被几位公公抬入棺椁之中,然后由十六个将士抬着棺椁前往亲和殿。
而那凤翎宫的火势却越来越大,将士们引水灭火,也阻挡不了凤翎宫坍塌的速度。
只听得一声惊天动地的轰鸣声,凤翎宫夷为平地。
“王上……”
“娘娘……”殿前之人跪地哭喊道。
南浔见状,心知楼兰着实危也。若不及时去阻止殷寒的计划,楼兰的全城百姓都会跟着遭殃。
想到此,南浔转身对着仍旧在嚼舌根的师叔们吼道:“走吧!顺便帮我带上那个人。”说完,南浔用手指了指躺在不远处的乔爷。
“死人还带去何处?”师叔们同时应声惊呼道.
“带,乔爷是我的救命恩人!须交给他家人好好安葬才是。”南浔沉重地说道。
“救过浔儿的命,理当好好安葬!”六师叔大步上前,抗起躺在地上如黑炭般的乔爷,往后背一搭,豪情而又严肃地说道。
远处那嘹亮的钟声跃过浓浓夜色,在凤翎宫那片废墟之上,久久回荡盘旋。
殿宇森森,深宫内的一切又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此时已是丑时,雪元节已经来临,城内守岁的人们渐渐进入了梦乡。
南浔转身,背对着那片冷寂而又沉闷的宫墙。带着六位师叔快步来到午门附近,绕过入宫的众多将士,翻墙而出,往东街的百草阁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