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去年的事情。
一年后……说起一年前的事情,去年现在这个时候,报纸上刊登了一则奇闻,说的是“流浪汉捡到一块重约三十贯的黄铜”。流浪汉把黄铜交给了警察,一年后如果没有失主认领就会发还给流浪汉。虽然不知道结果怎样,我还是暗自祝愿那几个流浪汉能够靠那黄铜重新过上像样的生活。
另一方面,去年的事态在一年后明显发生很大变化的,除了道子小姐的事情之外另外还有一桩。
那就是三宝鸟的事情。真是不可思议,这几年来,我和这三宝鸟有缘。
三年前,我在轻井泽偶然遇到一个挂着绕口令一样头衔的人农林省鸟兽调查室特约研究员,从他嘴里得到一条惊人的信息:社会上俗称三宝鸟的美丽鸟,其实它的叫声根本就不是“佛法僧”。
世上所谓的常识到底是什么呢?人们以为是真实的,有时候会被轻易地颠覆。
和那个时候的鸟类专家川俣先生在银座的教文馆重逢,正好是去年的现在这个时候,外面正下着六月的雨。
那时川俣先生说他们成立了一个“日本野鸟协会”,会员之一的广播电台台长要从群马县的迦叶山向全国转播三宝鸟的叫声,叫我们“有兴趣的话就听一听”。
我还向同学大肆宣传了一番,可是,可能由于气候的关系吧,转播的那天晚上,这上野古国的三宝鸟却一声也不吭。
据说碰到山里气温骤降,三宝鸟就会飞到村落附近来。所以,自古以来就有这样的传说:如果哪一年三宝鸟来到人们聚居的地方鸣叫,那一年就会收成不好。本来住在深山幽谷中的鸟,飞到山脚下来鸣叫,岂非咄咄怪事?
如果说三宝鸟会招来祸事的话,那还是不要飞下山来得好。何况山里还设置了麦克风,等着三宝鸟一展美丽的歌喉,所以就更不希望三宝鸟下山来了。
在学校里,简直我就是三宝鸟本人不,应该说本鸟似的,不得不遭受这样的责备:“做事要牢靠啊!”唉,真是的。
然而一年后,转播三宝鸟叫声的尝试再次进行,只是这一次转播地点换成了爱知县的凤来寺山。
广播开始时间为本月七日晚上九点五十五分。要是在平时,这一时间广播早已结束。在这么晚的时间里,转播开始了:“为了能够切身感受深山幽谷的气氛,请大家关掉电灯仔细聆听。”想得真够细致周到的。
因为觉得言之有理,所以我们家也是在黑暗中侧耳倾听的。去年在群马山中一声不吭的三宝鸟,这天夜里却叫得非常起劲,事后报纸上甚至称之为“叫声大甩卖”。这次转播的巨大的成功,足以洗刷去年失败的耻辱。
不过,因为转播负责人估计不会是同一个人,所以去年群马转播时的负责人肯定是怀着复杂的心情倾听着这次广播吧。
自从这次转播大获成功之后,三宝鸟骤然成为社会上谈论的话题。家里平时订着三份报纸,英文报纸、东京朝日新闻以及东京日日。星期天,我吃完早餐吐司涂橘皮果酱、火腿煎蛋和加牛奶的红茶,悠闲地翻开东京朝日新闻第一万七干六百五十八号其实也没必要说得这么详细的,只不过是为了证明“报纸上确实登着”大字标题赫然出现在眼前:
佛法僧……谁是声音的主人
揭真相,主人原是“红角鹗”
“喂喂,看这儿看这儿!”
我赶忙向家里人开始了小广播。
报上称“解开了学界之谜”认为以前人们所说的三宝鸟是“形态上的三宝鸟”,而真正鸣声如“佛法僧”叫唤的鸟其实名叫“红角鹗”。
以前就听说鸣叫声听起来像在叫“佛法僧”的鸟其实不是三宝鸟,可是并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鸟,原来大名叫作“红角鹗”啊。
这篇报道还说,事实胜于雄辩,浅草的那家伞店里饲养的“红角鹗”就是“佛法僧、佛法僧”这么叫着的。而这已经得到鸟类研究的权威黑田博士的确认,应该不会有错。
如同对待重大案件中的犯人一样,报上还登了“红角鹗”的大幅照片。看上去就像长了一对大耳朵的猫头鹰,一脸茫然的样子,似乎想说:“咱世世代代心无旁骛地这么叫下来了,你们这些人在闹腾什么呢?”
幸好我早有心理准备,可是今天早上翻开这份报纸大吃一惊的人,在整个日本肯定不在少数。
特别是把“形态上的三宝鸟”当作灵鸟来信奉的人,也许会举起拳头怒不可遏吧?对他们来说,这跟圣像遭受破坏别无二致。不过,眼见着“红角鹗”叫起“佛法僧!”的话,这架是吵不起来了。
这件事就这样尘埃落定了。
月底的一个星期六,住在麻布的姑父弓原太郎子爵来访。姑父是东京地方法院的检察宫,是爸爸的妹妹松子姑姑的丈夫。姑父可是稀客,已经好久没上我家来了,这次是夫妇俩一起来的。
也许有什么大人的事情吧,详细情况我不知道。哥哥外出了,爸爸、妈妈和我与姑父他们共进了晚餐,饭后我们坐在一起闲聊。姑父说:
“今天军人会馆有能乐演出。”